徐康看完军报,眼中锐利的光芒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沉静。他没有沉浸在攻破城池的喜悦中,而是立刻转向身旁的刘星:
刘星,你马上选派得力人手,带着我的手令去鄞县,向黄忠和邓彪传达命令。
第一,鄞县的所有政务,都参照句章现行的规章制度执行。丈量土地、登记户籍、减免苛捐杂税,把查抄的田地租给没有地或少地的农户,这三项政策要立即张榜公布,让鄞县百姓知道,我们是为解救他们而来的,不像以前的豪强那样盘剥百姓。
第二,俘虏的豪族及其核心党羽,由黄忠、邓彪和柳先生派去的法曹组成临时审案组,严格按照《大汉律》进行公开审判。首恶必办,胁从者要查清罪责轻重,给予相应惩罚。务必保证程序公正,向公众公示,以此树立我们依法行事的威信。
第三,那两千八百名被俘的私兵,大多是受胁迫的壮丁。把他们全部编入工役营,发放基本口粮,让他们专门开垦鄞县境内的荒地、拓宽修通往句章和沿海要道的道路。告诉他们,辛勤劳动,期满之后,有可能恢复自由身。这是把阻力转化为助力,一定要把这些人力用来夯实我们的基础。
第四,命令黄忠在鄞县境内,立即招募三千名身体强健、背景清白的新兵。待遇、训练章程都和句章新兵完全相同。这事关系到未来的防务,必须严格筛选,宁缺毋滥。
最后,徐康的目光投向远方,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的海上通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第五,等鄞县局势完全稳定后,命令他们立即着手,在鄞县境内寻找一处水深港阔、易守难攻的地方,初步规划建设大型船厂。这个地方,将来不仅要能修造我们现有的海船,更要能建造未来用于远航、贸易甚至水战的千斛巨舰!这事关系到打破困局,需要尽早筹划。
以上这些事情,命令他们按部就班,稳步推进。去吧。徐康一挥手,刘星严肃领命,转身快步离开,将这套涵盖政治、法律、经济、军事和长远战略的治理方案,迅速传向刚刚经历战火的鄞县。
传令兵领命出去,马蹄声打破了军营的宁静。徐康独自站在校场,目光扫过眼前井然有序的操练,心思却已经不在这里。两个县都已经拿下,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一幅开荒安民、扎根发展的蓝图在他心中徐徐展开。徐康深知,未来一年,这里不会再打仗,只有肥沃的土地和千家万户的炊烟。这些看似繁琐的政务,实际上是比攻城略地更关键的棋局,是未来宏图大业的基础。
想到这里,徐康快步往书房走去,独自踱步回到书房,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室内寂静,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声。徐康的目光落在桌上那张地图上——句章和鄞县两地,如今已经被一条粗重的墨线连成一体,如同初生的双翼,构成了他势力范围的坚实基础。
一股沉甸甸的责任感,取代了攻占城池的短暂兴奋。徐康知道,打仗固然痛快,但真正的挑战现在才开始。夺取地盘容易,治理天下困难。如今两个县在手,几十万百姓的生计、未来的粮草军需、乃至对抗会稽世族的底气,都取决于接下来这关键的一年。
今年,不对外扩张,不主动挑起冲突。徐康凝视着地图,对自己,也对未来的事业定下了基调。基础不牢固,就算得到十座城池也是虚的。眼下最重要的事,只有两个字——。
徐康的思绪如潮水般展开,勾勒出未来一年的计划:
第一,把荒地变成良田,让流民成为根基。
这不是简单的开荒,而是一项庞大的系统工程。
水利先行:组织人力疏通河道,修建池塘水渠,这是保证丰收的前提。
以工代赈:把源源不断涌来的流民中的精壮劳力编成垦荒队,按成绩记酬,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希望。
多种经营:鄞县地势比较平坦,可以大力推广水稻种植,沿海的部分盐碱地或许可以试种桑麻或者耐旱作物。需要派专人研究土壤,因地制宜。句章县地势狭长,两边是山,可以开垦荒地种植茶树,开辟茶园。
第二,安抚百姓稳定社会,通过教育塑造人心。
几万流民,不仅是劳动力,更是活生生的人。安置他们,远不止给一块田地那么简单:
村落的规划与建设:在规划中的垦区附近,预先划定村落地址,统一修建能够遮风避雨的简易房屋,并挖掘水井。
严格的卫生规定:继续严格执行饮用开水的命令,设立专门的卫生巡查人员,防止大规模瘟疫发生。
基础教育的普及:在各个新建的聚居点,开设简易学堂,让流民的子女也能读书识字。这不仅是为未来储备人才,更是凝聚人心、培养认同感的最有效手段。
想到这里,徐康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他铺开一张全新的绢帛,提笔蘸墨。这一年,他将暂时收敛锋芒,专心处理内政。他要让句章和鄞县的每一寸土地都焕发生机,让每一个投奔而来的流民都成为他坚实的基础。等到明年秋收,粮仓满溢,兵强马壮的时候,才是这双翼真正振翅高飞,搏击长空的时候。
笔尖落下,一个关于生存与发展的庞大计划,开始在这寂静的书房中,缓缓成形。
徐康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久坐而略显僵硬的四肢。他低声说道:必须把柳先生、汉升、子义,还有庄子里擅长工坊经营的陈伯,都召集到一起。徐康的目光变得坚定,我们需要一场关于未来的政事会议。不过,这次讨论的不是攻城略地,而是治国安民、积蓄实力的策略。
徐康走出书房,午后的阳光洒在院子里,带来几分暖意,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重的思虑。他叫来站在不远处的李兴,吩咐道:李兴,去请陈伯过来,就说有重要事情商量。
李兴领命,快步离开。不一会儿,就见陈伯和李兴一起走来,陈伯的衣角还沾着些木屑,显然刚从某个工地赶来。
陈伯,坐。徐康指了指院中的石凳,开门见山地说,估算时间,去东莱接运流民的船队,再过几天就该回来了。这次流民中,肯定有相当数量的孤儿。这些孩子,一律留在庄园妥善安置。你需要提前做好准备,现在训练营旁边的房屋已经不够用了,要立即规划,增建一批专门给孤儿居住的房屋,务必做到遮风避雨,坚固耐用。
陈伯想了想,点头答应:好的少主。现在工匠们住的联排房屋快要完工了,等那边一结束,我立刻就把人手调过来,全力修建孤儿住所,绝不会让孩子们无处安身。
嗯,很好。徐康赞许地点点头,接着话锋一转,还有,这次随船回来的工匠,除了造船、军械等核心技术的,其他不必一定留在庄内的,比如普通木匠、泥瓦匠、铁匠等,就不用再留在庄内了。句章、鄞县两地的重建和开发,正急需各种工匠,可以妥善分配他们过去,充实地方。
徐康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郑重:另外,你通知船坊的李镇,让他准备一下,过几天就亲自带领一批得力可靠的造船工匠,前往鄞县。他们的任务有两个:第一,勘察选址,筹建我们规划中的大型船厂;第二,全面接收、整合鄞县现有的船厂和工匠资源。
陈伯听了,脸上却露出为难的神色:少主,这个策略固然是长远考虑,只是……如果再分出一批造船骨干,我们自己的造船速度恐怕更跟不上了。现在我们满打满算,也只有七十多艘船。运送流民已经占用了五十艘,另有十艘按照您之前的吩咐,冒险南下去了交州的日南、九真二郡,探索新航路和物产。如今庄内能用于贸易往来、运送货物的,只剩下十艘而已。各处都在喊船只不够用,实在是捉襟见肘啊!
徐康显然也清楚这一点,他思考片刻,果断决定:船只不足,只有增加来源这一个办法。你立即派人,前往吴郡乃至沿海各郡,广泛招募造船工匠。每成功招募一名熟练工匠,无论等级,先赏赐一贯钱!务必尽快扩充我们的造船人手。
紧接着,徐康眼中精光一闪,提出了一个优化现有运力的方案:既然船只这么紧张,我们必须更加精打细算。你派人去和甄家的负责人协商,把我们纸张、精盐等货物的交货地点,从句章改为东莱郡。这样一来,他们甄家的商队可以缩短陆路行程,降低损耗;而我们的船队在运送流民北上时,也不再是空船前往,可以满载货物,回程时则载运流民。往返都有货物或人员,船只不空跑,效率可以提高一倍!
陈伯听完,眼前顿时一亮,拍手道:妙啊!少主这个计策,真是一举两得!既安抚了贸易伙伴,又极大提高了船队利用率。属下这就去办!
书房内,徐康刚刚把内政策略的最后一条细则写在绢帛上,窗外月亮已经升到中天。他揉了揉眉心,正要叫人送宵夜来,一阵急促却轻巧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门外停下。
主公,末将刘星,有紧急军情。门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寻常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