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缕黑丝在滚烫的泡面汤中剧烈抽搐,发出类似神经被灼烧的尖锐嘶鸣,末端化作一缕黑烟消散。
然而,它的根源,那具躺在冰柜里的07号尸体,却并未就此停歇。
他的胸腔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幅度猛然塌陷,随即又如气球般鼓胀,更多的黑丝从他的七窍中喷涌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毒蛇,在冰冷的空气中交织成一张扑向所有活人的大网。
小雅被林川塞了一嘴油腻的泡面,呛得眼泪直流,可求生的本能让她死死咽了下去,一股暖流瞬间从胃里涌向四肢,驱散了太平间刺骨的寒意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她体内的“镜渊”波动像是被这口凡俗至极的泡面激活了,一股微弱却坚韧的力量开始在她血管中流淌,那些扑向她的黑丝在靠近她身体一尺范围时,竟像是遇到了无形的屏障,速度骤然减慢。
“别发呆,你的血是盾,不是剑。”林川的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他看也未看那张由黑丝构成的大网,右手不知从何处摸出了一柄手术刀,刀刃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森然的冷光。
他的右眼,那只流转着银金色光芒的鬼眼,瞳孔深处倒映出的并非眼前的尸体与黑丝,而是一副复杂的人体经络图,其中一个位于脊椎中段的光点正以高频率闪烁,那里,是操控这具尸傀的“孢子”核心。
“老师……”小雅看着跪在地上的老药婆,她浑身抖得像风中残叶,嘴里喃喃自语,“第七解剖室……笑声……是‘缝线者’在验收他的作品……”
林川没有理会。
他动了。
身形如鬼魅般一闪,竟直接穿过了黑丝大网的缝隙,那些拥有自主意识的丝线仿佛被他的气息所慑,出现了刹那的迟滞。
就是这刹那,他已欺近到07号冰柜前。
手术刀没有刺向尸体的头颅或心脏,而是以一个刁钻诡异的角度,精准地刺入尸体后颈下方第三节脊椎骨的缝隙。
没有鲜血,没有挣扎。
只听“啵”的一声轻响,仿佛戳破了一个脓包。
那具原本气势汹汹的尸体瞬间如断了线的木偶,瘫软下去,漫天飞舞的黑丝也失去了所有活力,化作尘埃簌簌飘落。
一切重归死寂。
林川收回手术刀,刀尖上挑着一枚指甲盖大小、还在微微搏动的黑色肉瘤,肉瘤表面布满了血丝,如同一个微缩的邪恶心脏。
这就是“血瞳孢子”的寄生核心。
他甩手将肉瘤弹进泡面桶剩下的一点汤底里,滚烫的汤汁立刻将其烫得蜷缩起来,发出一阵微弱的“吱吱”声后,彻底没了动静。
“走。”林川抓起惊魂未定的小雅,看了一眼依旧跪地神神叨叨的老药婆,“鬼在笑,我们就让它哭。”
午后的小饭馆,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泡面香和辣椒油的辛辣气息。
三张桌子拼成的“宴席”上,林夏、沈清棠、楚歌和小雅围坐一圈,气氛却比外面的天气还要凝重。
林川将太平间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包括小雅的特殊体质,以及老药婆那句关于“第七解剖室”的警告。
“‘缝线者’……”林夏的脸色很难看,她作为龙组在江城分部的负责人,对这个代号并不陌生,“这是一个游走在各大黑暗势力之间的生物改造狂人,没人见过他的真面目。他最擅长的,就是将‘时砂’与各种污染物结合,制造出超越常理的**傀儡。07号尸体,就是他的杰作。”
楚歌推了推眼镜,手指在战术平板上飞快滑动:“我查了市立医院的内部监控,第七解剖室在今天凌晨三点有过一次异常的能量波动,但监控画面被完全抹除了,手法很干净,是顶级黑客所为。”
“这不重要。”林川打断他,将那张投影出的输液包流向图放大,其中一条鲜红的物流线直指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标——知夏大厦。
“重要的是,我们已经知道‘黑巢’的投放渠道和目标。他们不是在搞无差别恐袭,而是在进行一场精准的、有预谋的‘筛选’或者说‘培育’。”
“培育‘血瞳’的温床。”沈清棠轻声说,她看着脸色苍白的小雅,眼中满是担忧。
“叶知夏!”林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急切,“她是‘凤凰珠宝’最大的代言人,也是‘凤凰宝石’系列护肤品的首席体验官!她接触的原液浓度一定是最高的!”
林川的右眼银金色光芒再次闪烁,那令人不安的预视画面变得更加清晰。知夏大厦顶层,叶知夏痛苦地倒在落地窗前,无数血丝从她的皮肤下钻出,在她胸口的位置,那个“共生之茧”的轮廓已经若隐若现,甚至能看到里面有个模糊的阴影在蠕动。
“来不及了,”他声音低沉,“从孢子植入到‘共生之茧’初步成型,只需要七十二小时。现在,已经过去了至少三十六小时。一旦茧成,叶知夏的意识就会被彻底吞噬,成为‘血瞳’降临的第一个容器。”
“我们现在就去救她!”林夏拍案而起。
“然后呢?”林川反问,“秦雨桐、顾晚、苏晓……还有另外三个我们尚不知道身份的受害者呢?我们救得了一个,救不了全部。而且,打草惊蛇,‘黑巢’和‘缝线者’只会把计划隐藏得更深。”他指尖敲了敲桌子,眼神锐利如刀,“宴席还没开始,怎么能急着掀桌子?”
他站起身,走到后厨的油锅前,点火,倒油。
滋啦的声响让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紧。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块冻得邦硬的里脊肉,用刀背拍松,切条,裹上一层面粉。
“小雅,过来。”
小雅不明所以地走过去。
“学着点,以后炸酥肉给你自己吃。”林川将几根肉条递给她,“别怕油,心静,手就稳。”
小雅颤抖着手,学着他的样子将肉条滑入油锅。
或许是太过紧张,一滴滚烫的辣油溅了出来,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被林川随手放在灶台上的那只巴掌大的金蟾摆件上。
这金蟾是林川从一个老神棍手里淘来的,一直当个镇纸用。
可就在辣油滴上去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只黄铜所铸的金蟾竟“活”了过来,嘴巴一张,“嗷”的一声发出一道沉闷的蛙鸣,肚皮肉眼可见地鼓胀起来。
下一秒,一缕金红色的火焰从它口中喷出,如同一条火舌,精准地射向窗外。
巷口对面大楼上,“凤凰珠宝”的巨幅广告牌。上面正是叶知夏巧笑嫣然的代言照——被这缕火焰瞬间点燃!
火焰呈现出诡异的金红色,遇物即燃,不过短短几秒钟,整张广告牌就化作了飞灰,连带着上面的钢架都烧得通红。
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所有人都惊呆了。
林川却笑了,他望着窗外那片被烧得焦黑的墙壁,仿佛在欣赏一幅杰作。
他回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夏身上。
“姐,你说得对,我们是被围猎的羔羊。”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但猎人忘了,有些羔羊,是会放火烧山的。”
风从巷口灌入,吹得桌上几个空的泡面桶骨碌碌滚动。
林川关掉火,将一盘炸得金黄酥脆的酥肉端上桌,浓郁的肉香驱散了空气中的最后一丝寒意。
“吃吧,”他说,“吃饱了,我们去医院,给那些正在沉睡的‘贵客’们,挨个查查房。”他的右眼深处,无数病患的资料和数据流如瀑布般闪过,最终锁定在了十二份看似毫无关联的病历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