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花身形灵巧地穿梭在林间,也依旧丝滑避开挡路枝桠——她朝着大部队追赶而去,爹娘和姐弟们就在前头,身后隐约的马蹄声如同催命符,让她不敢有半分耽搁。
谢家村的村民逃得不算晚,可北狄骑兵的马蹄震颤,像重锤般敲在每个人心上——远处隐约传来的声响,让本就惶恐的队伍更显散乱。
没人敢大声呼喊,偶尔的压抑惊呼,很快被急促的脚步声吞没。脚步踉跄却不敢停歇,眼底的惊惧藏都藏不住,只顾着往前冲。
秋花落在队伍末尾,正快步追赶,突然听见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心头一紧,快步冲过去,弯腰抱起滑落在腐叶地上的春晓 。
谢大鹏媳妇被人潮裹挟着,慌乱中踩中树根摔了一跤,孩子顺着衣背滑落,她伸手去抓却落了空,只能回头哭喊“春晓”,声音里满是绝望。
“嫂子放心!我带春晓赶上来!”秋花对着远处喊了一声,将孩子紧紧护在胸前。春晓没受重伤,却被混乱吓得浑身发抖,死死攥着秋花的衣襟。
就在秋花追赶队伍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年过七旬的谢老太爷腿脚本就不利索,被身后的人推了个趔趄,脚下一滑,重重摔在枯枝上。花白的头发沾满落叶泥土,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是摔断了。
他疼得浑身发抖,额上青筋暴起,却死死咬着牙没哼一声。抬头望了眼匆匆掠过的村民,又侧耳听着逼近的马蹄声,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决绝。
“快走……都快走……”他对着身边想停下的后生摆手,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见后生还在犹豫,老太爷突然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撑地朝着陡峭山坡猛地一滚。枯枝划破衣裳,石子硌得生疼,他始终没吭一声,顺着斜坡越滚越远,最终被坡底灌木丛吞没,没了动静。
离老太爷不远的谢老太,也被人群挤得一个趔趄,重重撞在树干上。她闷哼一声捂住肋骨蹲下身,嘴角溢出血迹,却对着回头望的村民轻轻摆手:“我没事……快……快走……”刚想撑着树干站起,脚下一滑,整个人顺着山坡滚了下去,最终停在巨石旁,没了气息。
秋花抱着春晓刚好赶到附近,眼角余光瞥见两人滚落的身影,心头像被重锤砸中,疼得喘不过气。
不管不顾,她做不到。侧耳确认马蹄声还没蔓延到这片,趁着队伍没走远,她转身抱着春晓往坡底折返。
“二妹!别回头!”前方的谢大山察觉到动静,回头望了一眼,呼喊压得极低,满是焦急。
他背上伏着老杨氏,胸前挂着沉甸甸的粗布粮袋,被人群甩在后面,越落越远。老杨氏双手紧紧搂着他的脖子,牙齿打颤,还在碎碎念:“前面的人跑那么快,不管我们了?你这没用的,连路都跑不快!”
谢大山额角青筋突突直跳,既要托着老娘,又要顾着粮食,本就比旁人慢上半拍,此刻被队伍甩开,更是急得满头大汗,却只能含糊应着:“娘,别说话!省点力气,我一定跟上!”
秋花加快脚步冲到坡底。灌木丛旁,谢老太爷浑身是伤,双目紧闭,探鼻息时已毫无气息;巨石旁,谢老太额头磕破,鲜血染红半边脸颊,也没了生命迹象。
“老太爷……谢老太……”秋花低声呢喃,眼泪砸在冰冷的泥土上。这泪水,不为单个人的逝去,只为这乱世——好好的乡亲,为了活命骨肉相弃,为了不拖累旁人决绝赴死,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头?
没时间悲伤。秋花咬着牙擦干眼泪,对着遗体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抱着春晓追赶谢大山——对她来说,抱着孩子赶路轻若无物,没几步就追上了被队伍甩在后面的母子俩。
谢大山瞥见她回来,还带着春晓,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了口气,脚下却不敢停:“快跟上!前面的人快看不见了!”
“快点!磨磨蹭蹭的!”老杨氏又在催促,“跑不动就扔点粮食,别连累我!我可不想死在这儿!”
谢大山脸色涨得通红,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反驳,只是咬紧牙关往前奔。他本就不算强壮的身躯,被压得微微佝偻,脚步越发踉跄,好几次差点被树根绊倒,额上的汗水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衣襟。
秋花走在他身侧,看着他艰难跋涉的模样,指尖下意识蜷了蜷——以她的内力,只需抬手一扶,就能分担谢大山大半负重,甚至能悄无声息地让老杨氏安分些。
可她终究没动,心头掠过一丝冷意:老杨氏偏心了一辈子,谢大山这“冤种”性子就是被她培养出来的,凡事忍气吞声,不懂拒绝。今日若帮了,他日他依旧会被老杨氏拿捏,乱世之中,这般软弱只会拖累更多人。唯有让他亲自尝尝负重前行、被至亲拖累的滋味,或许才能真正醒悟。
“爹,马蹄声越来越近了,再快些!”秋花压下心头的复杂,沉声道,语气里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感觉不到秋花的帮扶,他也知秋花内心所想,谢大山只觉得内心一遍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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