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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像是沉在粘稠的沥青海里,每一次挣扎上浮,都被更沉重的黑暗拖拽回去。林凡不知道自己这样浑浑噩噩地待了多久,直到避难所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间隔很长的叩击声。
不是索菲亚。她的敲门声会更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担忧。也不是墨菲镇长,那肥胖的家伙现在恐怕恨不得他立刻消失。
林凡缓缓抬起头,窗外透进的、永远带着病态色调的光线,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阴影。他没有立刻回应,门外的人似乎也极有耐心,又或许,是带着同样的警惕与不确定。
最终,他还是站起身,金属地板因为他的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他走到门边,没有立刻开门,只是隔着冰冷的金属板,沙哑地问:“谁?”
门外沉默了一下,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响起:“是我,老帕克。”
林凡顿了顿,左手握上了门把手。冰冷的触感让他灼热的掌心稍微舒服了一些。他打开了门。
老帕克站在门外,身上依旧带着那股混合了草药、消毒水和淡淡辐射尘的味道。他手里提着一个陈旧但干净的医疗箱,花白的头发有些凌乱,眼袋深重,但那双看过太多生死的眼睛,此刻正锐利地、带着一种复杂的审视落在林凡身上。
他的目光先是扫过林凡的脸,在那双残留着惊悸与某种陌生空洞的眼睛上停留片刻,然后缓缓下移,定格在林凡自然垂落的、衣袖破损的右臂上。那里的皮肤,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出不正常的暗紫色泽和隐约的隆起。
“不请我进去坐坐?”老帕克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林凡侧身让开。老帕克走进这间狭小、简陋得几乎没有任何生活气息的避难所,将医疗箱放在那张唯一还算平整的金属小桌上。
“墨菲跟我说了。”老帕克开门见山,他没有看林凡,而是打开医疗箱,取出一些干净的纱布和一瓶气味刺鼻的消毒液,“他说你杀了那个使者。”
林凡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他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脑中没有低语,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仿佛暴风雨过后被彻底洗涤过的荒原。
老帕克转过身,看向他:“把袖子卷起来。”
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
林凡犹豫了一下,还是依言用左手,慢慢将右臂的破损衣袖卷到手肘以上。完全暴露出来的手臂,比之前更加狰狞。暗紫色的皮肤下,仿佛有细小的虫子在蠕动,不规则的肉瘤似乎比记忆中的更大了一些,皮肤表面覆盖着一层淡淡的、像是干涸粘液般的暗沉光泽。最刺目的是,几道新鲜的、尚未完全愈合的撕裂伤横亘其上,边缘泛着不健康的乌黑——那是强行撕裂使者防护服和脖颈时留下的痕迹。
老帕克的瞳孔微微收缩。他走上前,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触碰,而是先用镊子夹起沾满消毒液的棉球,小心翼翼地清理着那些伤口。
消毒液接触伤口的刺痛让林凡皱了皱眉,但这痛感很快被右臂本身传来的、一种近乎愉悦的麻痒所覆盖。仿佛这些伤口不是创伤,而是……勋章。
“这不是普通的腐化,林凡。”老帕克的声音低沉,带着沉重的忧虑,“我见过被辐射兽抓伤、感染深度辐射病的人,他们的身体会溃烂,会扭曲,但……不像你这样。你的身体,像是在……主动拥抱这种变化,甚至以此为基础,进行某种……进化。”
他用镊子轻轻拨开一道伤口边缘的皮肤,下面的组织不是正常的血肉,而是某种暗红色的、带着微弱磷光的、仿佛有独立生命的物质。
“那个使者,他背后的组织,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老帕克抬起头,目光如炬,紧紧盯着林凡的眼睛。
林凡避开了他的视线,看向自己被清理的伤口,低声道:“他说……这是‘本源凋零之力’。他说……组织能帮我控制它。”
“控制?”老帕克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讽刺,“看看你的样子,林凡!看看你的手臂!这像是被‘控制’住了吗?这更像是被‘催化’了!他们给你的,恐怕不是解药,而是更烈的毒药!让你更快地变成他们想要的样子——一个武器,一个……怪物!”
“怪物”两个字,像两根冰冷的针,刺入了林凡的耳膜。
他猛地抬眼,看向老帕克。一股没来由的怒火,混合着被戳破真相的羞恼,以及一种深层次的、对自身状态的恐惧,瞬间冲上了头顶。
“那你告诉我该怎么办?!”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尖锐和戾气,“像你一样,用那些草根树皮,勉强吊着命,眼睁睁看着自己一天天虚弱下去,最后变成外面那些行尸走肉的一部分?!还是像墨菲一样,跪舔那些神秘莫测的‘组织’,祈求一点残羹冷炙?!”
老帕克被他突如其来的爆发震了一下,手中的镊子停顿在半空。他看着林凡眼中翻涌的、不属于往常的黑暗情绪,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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