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镇的冬意,比京城来得更凛冽、更直接。北风卷着细碎的雪沫,抽打在镇子青灰色的石墙上,发出簌簌的声响。镇子东北角,那座看似普通、实则戒备森严的院落内,却是一片与外界严寒迥异的肃静与凝练。
萧震站在演武场中央,身如标枪。他只穿着一件单薄的黑色劲装,额角却沁出细密的汗珠,在冬日的寒气中蒸腾起淡淡的白雾。他刚刚结束一轮长达一个时辰的吐纳与桩功,呼吸悠长平缓,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场边正在各自苦练的二十余名雷部精锐。
这些人,是雷部留守黑水镇的最后一批核心力量,也是整个“暗夜”武力中最为锋锐的一批刀尖。他们每一个人,都曾在边境与马贼血战,或是在江湖风波中几经生死,最终被慕容晚晴收服、锤炼,成为了这柄暗夜利剑上最坚硬的锋刃。
此刻,他们或是在练习无声潜行的步法,在铺满细沙的地面上留下几乎看不见的足迹;或是在两两对战,拳脚碰撞间闷响如雷,却绝无一人呼喝出声;更有几人,在角落里反复擦拭、调试着手中特制的机弩、短刃、飞索等器械,动作细致入微,仿佛在对待情人的肌肤。
整个演武场,除了必要的器械破风声和脚步摩擦声,几乎听不到任何人语。一种沉甸甸的、蓄势待发的压力,弥漫在空气中。
萧震很满意这种状态。他知道,自己肩上的任务,是“暗夜”整个庞大计划中,看似最直接、却也最不容有失的一环——在明处,以区区四人之力,护卫主公与小主公,穿越千里官道,直入龙潭虎穴般的京城。
“贵精不贵多。” 主公的命令言犹在耳。萧震深以为然。在京城那种地方,有时候人多未必是优势,反而容易引人注目,行动不便。他需要的,是四个能在任何突发情况下都能独当一面、相互配合无间、并且绝对忠诚可靠的顶尖好手。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场中众人,心中已有初步的名单,但还需最后的观察和考验。这不仅关乎武艺,更关乎心性、应变乃至伪装的能力。
就在这时,一名负责通讯的年轻部下快步穿过回廊,来到萧震身边,低声道:“统领,风部信鸽,加急,来自京城方向。”
萧震眼神一凝,接过那枚细小竹筒,捏碎封蜡,抽出里面卷得极紧的纸条。迅速展开,上面是熟悉的密语符号。他凝神辨认,当看到末尾那四个特定的、代表最高级别准备就绪的符号时,一直紧绷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松动了一丝。
“巢固路通,拳已就位。” 石猛的消息到了。
这意味着,京城内部的“巢穴”已经筑牢,撤退的“道路”已经探明,雷部的主力“拳头”已经就位并潜伏。他们这些在外围等待的“明镖”,可以动身了。
萧震将纸条凑近旁边的火盆,看着它迅速化为灰烬。然后,他转过身,面对演武场,没有提高声音,但那沉稳有力的语调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所有人,停。”
瞬间,所有动作停止,二十余道目光齐刷刷聚焦在他身上。
“石猛统领已从京城传回消息,”萧震顿了顿,目光如电,再次扫过众人,“‘巢’已固,‘路’已通。按主公既定方略,我们这边,也该动了。”
场中气氛微微一滞,随即,一股更加炽热而内敛的战意,在每个人眼中升腾。他们等待这一刻,已经太久。
“主公明令,此次明面护卫,只需四人。”萧震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入选者,需随我与主公、小主公同行,走官道,入京城。任务看似简单,实则凶险莫测。我们要做的,不仅是在明处抵挡可能的明枪暗箭,更要在必要时,融入市井,不露破绽,甚至要配合京城内兄弟的行动。所以,我要的,不只是武功最高的四人。”
他向前踱了两步,继续道:“我要的,是能在一群真正的镖师里不显得突兀的人;是能在茶馆酒肆里自然听消息、不引人怀疑的人;是遇到盘查刁难时,能憨厚赔笑、也能瞬间暴起控制局面的人;更是无论发生什么,都能绝对信任身边同伴,并将主公与小主公的安全置于一切之上的人。”
他的目光缓缓落在几个人身上:“王铁柱,李三郎,赵六,孙七。”
被点名的四人,身体皆是一震,随即大步出列,来到萧震面前。这四人,年龄在二十五到三十五之间,相貌各异,但眼神都同样沉稳锐利。王铁柱身材魁梧,面相憨厚,活脱脱一个力大无穷的朴实镖师;李三郎精悍瘦削,目光灵动,一看便是机警善变之人;赵六中等身材,貌不惊人,却有一股子磐石般的稳定气息;孙七则显得略微跳脱,但手指修长稳定,是部里最好的弓弩手兼机关手。
“你们四人,是我初步选定之人。”萧震看着他们,“但最终决定,还需过最后一关。”
他招了招手,旁边一名部下立刻捧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四套半旧的、带着风尘痕迹的粗布镖师行头,从包头巾、短打劲装到绑腿、布鞋,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几件磨损的皮护腕和旧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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