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水镇,“济世堂”深处,那间属于冥月(慕容晚晴)的静谧书房内,气氛与往日似乎有些不同。
窗外,夏末的阳光依旧明媚,带着最后一丝慵懒的热度,透过细密的湘妃竹帘,在光洁如镜的青石地面上投下斑驳摇曳的、金灿灿的光影,细小的尘埃在光柱中无声飞舞。蝉鸣从院中那棵老槐树上传来,忽高忽低,更衬得室内一片幽静。
然而,这份幽静之下,却弥漫着一种沉静而凝练的气息,如同被反复锻打、即将淬火成型的精铁,又仿佛暴风雨席卷海面前,那片刻的、极致压抑的宁静。空气都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却又奇异地令人感到一种蓄势待发的力量感。
距离那个彻底改变慕容晚晴一生的洞房花烛夜,那个充斥着阴谋、药力、火焰与仓皇逃亡的夜晚,已然过去了整整五年。
五年光阴,足以让山川改易,世事沧桑。
当年那个年仅十五岁、在绝境中挣扎求生、凭着现代灵魂的冷静和神偷本能才险死还生的少女,如今已是双十年华。
时光并未在她身上留下多少风霜的痕迹,反而如同最顶尖的雕刻师,精心打磨掉了最后一丝青涩与惶惑,留下了夺目的光华与内敛的锋芒。
此刻,她正端坐在宽大的紫檀木书案之后,背脊挺直如松,周身笼罩在从窗格斜射而入的、被竹帘滤得柔和的光晕里。她未施粉黛,一头墨染般的青丝只用一支简朴的羊脂白玉簪松松绾起,几缕碎发垂在弧度优美的颈侧。身上是一袭天水碧的素面罗裙,无半分绣饰,却越发衬得她肌肤莹白如玉,欺霜赛雪。
午后的光斑跳跃在她低垂的睫羽上,那睫毛长得惊人,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当她偶尔抬起眼睫时,露出的那双眸子,清澈依旧,却早已不复当年的惊恐或迷茫,而是如同历经沧海、沉淀了万千星辰的夜空,沉静,深邃,睿智,偶尔掠过一丝寒芒时,又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与掌控全局的从容。挺直的鼻梁下,是弧度优美的唇,色泽是自然的嫣红,不点而朱,此刻正微微抿着,透着一股深思的力度。
若单论五官,每一处都精致得恰到好处,组合在一起,便成就了一种超越了世俗标准、近乎完美的和谐与惊艳。那是一种不张扬、不媚俗,却足以在瞬间攫取所有人呼吸的倾世之美。只是这份美貌,如今被她周身那沉静如山岳、智深如瀚海的气质所笼罩,让人在惊艳之余,首先感受到的是一种不敢亵渎的威严与神秘。
现在的冥月(慕容晚晴),是真正经过岁月与风霜砺炼的美玉,光华内蕴,气质天成。
她的目光,此刻并未落在面前的书案上,而是越过了窗棂,温柔地笼罩在庭院中那个欢快的小身影上。
五岁的宝儿,穿着一身利落的宝蓝色短打,头发用同色发带高高束成一个小马尾,正在庭院空地上,拿着一把专门为他打造的小木剑,像模像样地跟着秋实比划着基础招式。
“嘿!”“哈!”
小家伙中气十足地喊着号子,小脸因为运动而红扑扑的,像只熟透的苹果,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可爱得让人心头发软。他的动作比起一年前街头戏耍恶霸时,又灵动了不知多少,一招一式虽还稚嫩,但架子已经摆得很正,脚步移动间也初见章法,显然秋实和雷部的高手们没少费心教导。
不仅如此,这小家伙的脑瓜子更是灵光得吓人。文化课业上,楚瑜送来的启蒙书籍他早已滚瓜烂熟,甚至开始磕磕绊绊地读些浅显的史书杂记;医理药性方面,寻常药材的性味归经他已能说出个七七八八,还能帮春华分拣药材;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前几日“金部”送来一份简单的商铺盈亏报表,这小家伙竟能指着其中一处数据,奶声奶气地说:“陈爷爷,这里好像算错了哦,进价和卖价差太多,但总数对不上,是不是漏记了损耗?” 惊得陈掌柜扶了半天眼镜。
他那日益俊秀的眉眼,挺直的鼻梁,专注时微微抿起的唇线……每每看到,都让冥月心中充满了为人母的无尽骄傲与柔软,但与此同时,一丝复杂难言的阴影也总会悄然掠过心底——这孩子的眉眼轮廓,越发清晰地映出了那个远在京城、对此一无所知、甚至曾对她恨之入骨、下达追查令的男人的影子。
血缘,真是这世上最奇妙也最令人无奈的东西。
冥月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将纷乱的思绪压下,目光转回面前的书案。
宽大的案几上,此刻并未像往常一样堆满各地的账册、情报密卷或待处理的文书,反常地只清清爽爽地平铺着三样东西,每一件,都代表着她这五年心血的一部分,也是她即将做出重大决定的基石。
左边,是一份墨迹犹新、还散发着淡淡墨香的清单。上面以极其工整清晰的小楷,分门别类地罗列着“晴先生”名下如今已如蛛网般遍布大晟南北,甚至触角悄然延伸至西域诸国、南洋岛屿的庞大商业网络。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