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麓小径名副其实的“小”,与其说是路,不如说是野兽和猎户长年累月踩踏出的痕迹。碎石嶙峋,灌木丛生,一侧是陡峭的山壁,在夜色中投下浓重的阴影,另一侧则是深不见底的山涧,夜风穿过,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鬼哭。
马车颠簸得厉害,车轮不时碾过突起的树根或石块,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车厢内,慕容晚晴不得不将宝儿紧紧搂在怀里,另一只手扶着车厢壁以稳定身形。阿蘅依旧安静地坐在角落,随着车厢摇晃,小小的身体像个没有重量的布偶,空洞的眼睛望着虚空,对外界的颠簸毫无反应,只是偶尔,他手腕脚踝处那些暗红色的纹路会在颠簸的间隙,于衣袖裤管下隐约闪过一抹极淡的、妖异的光泽。
宝儿被颠得有些不舒服,小声嘟囔:“娘亲,晃……”
“乖,宝儿再坚持一下,爹爹在带我们走安全的路。”慕容晚晴轻声安抚,手指温柔地梳理着儿子细软的头发,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车窗外。
透过缝隙,她能看见前方不远处,南宫烨骑在马上的背影。他肩背挺直,一手控缰,另一只手看似随意地垂在身侧,但慕容晚晴知道,他一定在忍着伤处的疼痛。玄色的身影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只有偶尔月光穿透云层缝隙时,才会在他肩甲和发梢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像一尊沉默而坚定的守护神。
她的心绪有些纷乱。洞窟中生死一线的托举,包扎时指尖无意的触碰,他凝视她时那深沉难懂的眼神……这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回。一种陌生的、带着微醺暖意又有些无措的感觉在心间萦绕,与她素来的冷静自持格格不入。她强迫自己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怀里的宝儿和角落的阿蘅身上。
“夫人,前面路更窄了,马车可能需要人下来走一段。”韩冲压低的声音从前辕传来,带着歉意。
“无妨。”慕容晚晴应道,看了看阿蘅,“阿蘅,能自己走吗?路有点难走。”
阿蘅缓缓转过脸,看着她,点了点头,自己挪到了车厢门口。
慕容晚晴抱着宝儿先下车,脚下是松滑的碎石和湿漉漉的苔藓。夜风寒浸浸地吹来,带着山林深处特有的草木泥土气息。她将宝儿交给一名亲兵抱着,转身想去扶阿蘅,却发现南宫烨不知何时已下了马,正站在车旁,向她伸出了手。
月光恰好在此刻从云层后露出半张脸,清辉洒落,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和那只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他的手上有常年握剑留下的薄茧,也有新添的几道细小伤痕,却稳定有力。
慕容晚晴微微一愣。
“路滑,我扶你。”南宫烨的声音低沉,在夜风中听起来有些模糊,却又异常清晰。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坦荡而直接,仿佛这只是再自然不过的举动。
慕容晚晴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没有拒绝,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他的手掌温热干燥,瞬间包裹住她的微凉,力道适中,稳稳地将她扶下车辕,踩在坚实的(相对而言)地面上。整个过程短暂而自然,他却似乎没有立刻松手的意思。
“阿蘅。”慕容晚晴稳了稳心神,提醒道,想将手抽回。
南宫烨这才松开,却极其自然地转向刚探出身子的阿蘅,同样伸出手:“来。”
阿蘅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看了看南宫烨,又看了看他伸出的手,犹豫了一下,才将自己的小手放上去。南宫烨的手对他来说太大了,几乎能完全包裹住他的小拳头。南宫烨小心地将他抱下车,动作出乎意料地轻柔,与他在战场上杀伐果决的形象截然不同。
阿蘅落地后,依旧低着头,默默站到慕容晚晴身侧。
“韩冲,带两个人,设法让马车通过最窄处,实在不行就弃车,重要物资分散携带。”南宫烨已恢复冷静的指挥官模样,快速下令,“其余人,前后警戒,保护夫人和孩子们步行通过这段险路。”
“是!”
队伍再次动了起来。韩冲带人小心翼翼地驱赶马车,试图在狭窄的兽径上挤过去。慕容晚晴牵着阿蘅,那名亲兵抱着宝儿,在其余亲兵的护卫下,沿着更加崎岖的坡道徒步前行。南宫烨走在她侧前方半步,始终保持着一种随时可以回护的姿态。
这段路确实难行。脚下湿滑,坡度时陡时缓,需要手脚并用攀爬,还要随时注意头顶可能松动的岩石和身旁深涧的冷风。慕容晚晴虽有武功底子,但毕竟不是专精于轻功攀爬,加上牵挂阿蘅和宝儿,走得并不轻松。
在一次需要跨过一道因山雨冲刷形成的、约半米宽的裂缝时,阿蘅脚下碎石一滑,小小的身体猛地一晃,差点栽倒。慕容晚晴急忙用力拉住他,自己却因反作用力向后踉跄。
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瞬间环住了她的腰,将她稳稳扶住,同时也稳住了她牵着的阿蘅。
是南宫烨。他不知何时已来到她身侧,手臂坚实如铁,隔着衣料传递来灼热的温度。
“小心。”他的声音近在耳畔,带着温热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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