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烨心中一震,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和酸楚涌上心头。他稳稳握住那只小手,像是握住了全世界。
两人悄悄出了帐篷,坐上侍卫牵来的马。南宫烨将宝儿牢牢护在胸前,策马缓缓向营地边缘的小河走去。寒风掠过,宝儿却一点也不冷,身后王爷叔叔的胸膛像一堵温暖坚实的墙。
“宝儿,” 马背上,南宫烨的声音随着风声传来,低沉而认真,“如果……王爷叔叔做错了一件很大的事,伤害了对你来说非常重要的人,宝儿会觉得……这个叔叔很坏,不值得原谅吗?”
宝儿歪着头,思考这个复杂的问题:“那要看是什么事呀。如果是不小心打碎了师父最喜欢的药罐,认真道歉,帮师父找个更好的,师父就不会生气了。如果是……是把平安弄丢了,好久好久都找不回来……” 他设想着,小脸皱起来,用力摇头,“那平安会很难过很难过,也会很生气!不过……” 他顿了顿,想起师父的话,“师父说,是人都会犯错,但要知道错在哪里,真心改过,才是最重要的。”
南宫烨的心被孩子纯真的话语刺得生疼。他就是那个把宝儿“弄丢”了的人。
“那如果……那个人,就是宝儿的爹爹呢?” 他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才问出这句话,声音干涩紧绷。
宝儿愣住了,猛地转过头,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愕和困惑,直直看向南宫烨紧绷的下颌线。“我……爹爹?” 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陌生,又有些遥远的期待。他梦里那个模糊的、温暖的身影……
就在这时!
异变陡生!
一支淬着幽蓝暗光的短弩箭,毫无征兆地从侧面一片枯败的灌木丛中疾射而出,目标直指南宫烨怀中的宝儿!角度刁钻,时机狠辣,正是南宫烨心神激荡、宝儿愕然转头的瞬间!
“小心!” 南宫烨瞳孔骤缩,所有的情绪瞬间被冻结,只剩下刻入骨髓的战斗本能和护犊的疯狂!他抱着宝儿的左手猛地收紧,整个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右急转,用自己宽阔的肩背迎向那抹致命的幽蓝!
噗嗤!
弩箭深深扎入南宫烨的右后肩,箭尾微颤。
几乎在弩箭射中的同时,两侧雪地里猛然暴起数道黑影,刀光凛冽,直扑马上的两人!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有刺客!护住小公子!” 南宫烨暴喝一声,对肩上的箭伤恍若未觉,右手已瞬间抽出腰间佩剑,剑光如匹练般划出,荡开最先劈到的两把钢刀!他左手依旧稳稳抱着已被惊呆的宝儿,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长嘶,向前冲去,试图脱离包围。
埋伏的刺客竟有七八人之多,个个身手矫健,配合默契,显然是死士!他们不顾一切地缠上来,目标明确——抢走孩子,或,就地格杀!
营地方向传来急促的警哨声和马蹄声,韩冲带人正疯狂赶来。
但距离尚有百步!
南宫烨陷入重围,既要护着怀里的宝儿,右肩箭伤处迅速传来麻痹之感——箭上有毒!他剑光纵横,已有两名刺客溅血倒地,但动作已不可避免地被毒素影响,迟缓了一瞬!
就是这一瞬,一名刺客狞笑着,刀光舍弃南宫烨,直劈向他怀中的宝儿!
宝儿吓得小脸煞白,却咬紧了嘴唇没哭出来,下意识地紧紧闭上眼睛,小手死死抓住南宫烨的衣襟。
“找死!” 南宫烨目眦欲裂,竟完全不避那砍向自己的另一刀,将所有力量灌注剑身,以一个两败俱伤的打法,长剑如毒龙出洞,后发先至,直接刺穿了那名攻击宝儿的刺客咽喉!
但同时,另一把刀也狠狠斩在了他的左臂上,深可见骨!鲜血瞬间飚出,染红了他怀中的宝儿衣襟。
“王爷叔叔!” 宝儿感觉到温热的液体溅到脸上,睁开眼,看到南宫烨瞬间苍白却依旧坚毅的侧脸,还有那汩汩涌出的鲜血,终于吓得哭喊出来。
“别怕!” 南宫烨低吼,声音因剧痛和毒素而沙哑,却带着令人心安的力量,“抱紧我!”
他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左臂依旧稳稳抱着宝儿,右手剑势更加狂暴,完全是搏命的打法,竟一时将剩下的刺客逼退几步。
韩冲终于带人赶到,怒喝着加入战团。刺客见事不可为,对视一眼,竟纷纷咬碎毒囊,顷刻间毙命,一个活口都没留下。
战斗骤然开始,又骤然结束。雪地上留下几具尸体和斑驳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淡淡的杏仁苦味(毒药气味)。
南宫烨强撑着的一口气松懈下来,身形晃了晃,用剑拄地方才站稳。右肩的麻木感已蔓延到半边身子,左臂伤口更是血流如注,将他半边身子都染红了。他怀里的宝儿,小脸上也溅了血点,正睁着蓄满泪水的大眼睛,惊恐又无比依赖地看着他。
“王爷!” 韩冲冲过来,声音发颤。
“我没事……” 南宫烨声音虚弱,却第一时间低头查看怀中的宝儿,用未染血的右手手指轻轻擦去宝儿脸上的血点和泪水,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尽管因为疼痛和毒素而扭曲,“宝儿不怕,坏人被打跑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宝儿看着他惨白的脸,汹涌的鲜血,还有那强撑的笑容,眼泪大颗大颗滚落,用力摇头,小嘴瘪着,想哭又强忍着,最后伸出小手,想去捂住他左臂那恐怖的伤口,又不敢碰,只能无助地悬着,带着哭腔喊:“血……好多血!王爷叔叔你流了好多血!你疼不疼?你别死……”
那一声带着恐惧和全然依赖的“王爷叔叔”,比任何刀剑都更深刻地刺痛南宫烨的心。
他看着孩子惊恐的泪眼,感受着生命和体温随着鲜血快速流失,毒素在侵蚀他的意识。时间……可能不够了。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紧紧看着宝儿的眼睛,声音低微却清晰,一字一句,如同烙印:
“宝儿……听着……我不是‘王爷叔叔’……我是你爹爹……亲爹爹……对不起……现在才告诉你……别怕……爹爹在……”
话音未落,他眼前一黑,毒素和失血终于压垮了他强撑的意志,高大的身躯向后倒去,唯有抱着宝儿的左手,至死未曾松开半分。
“王爷!!!”
“王爷叔叔——!!!”
韩冲的惊呼和宝儿撕心裂肺的哭喊,同时划破了营地清晨冰冷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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