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寒风在营帐外呼啸。主军营地中央那顶最大的王帐内,灯火却亮得有些灼人。
南宫烨坐在案前,手中摩挲着那颗已经有些软化、却依旧被他用干净丝帕仔细包好的歪扭糖丸。枣蜜的甜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宝儿递糖时那纯然信任的眼神,还有称呼他“王爷叔叔”时清脆的童音,一遍遍在他脑海中回放。
每想一次,心就柔软一分,愧疚也更深一层。
韩冲悄无声息地进来,低声道:“王爷,都安排妥当了。那奸细已确认是太子安插在张副将手下的人,平日负责辎重记录,身份很低,不易惹人注意。他傍晚时分往营地外传递了消息,内容与我们推测的一致:着重提及了小公子与您的亲近,以及……您对神医母子的格外关照。信鸽已截获,替换了内容。”
“嗯。”南宫烨将糖丸小心收进贴近心口的暗袋,眼神恢复冷锐,“将计就计。把我们想让太子知道的消息放出去——神医因救人心切重伤,需在营地静养至少半月,其子年幼,不离左右。本王……忧心战局与神医伤势,心神不宁。”
韩冲愣了一下:“王爷,这……是否太过示弱?”
“示弱,才能引蛇出洞。”南宫烨指尖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太子一直想抓我的软肋。以前他没有目标,现在,他认为找到了。一个重伤需要保护的女人,一个毫无自保能力的孩子……还有因此‘方寸大乱’的我。他会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的声音很冷,带着一种冰冷的算计:“加强明面上的守卫,尤其是医营附近,要让人看出外松内紧的紧张感。暗地里……把我们最精锐的‘影卫’调过来,混入普通军士中,我要宝儿身边三步之内,必有我们的人,但绝不能让孩子察觉,吓着他。”
“是!”韩冲领命,迟疑了一下,又问:“王爷,关于小公子……您打算何时……” 他不敢明说,但意思很清楚。
南宫烨沉默了片刻,望向帐外漆黑的天幕,那里零星挂着几颗寒星。“就在这两日。去黑石要塞前,我必须告诉他。” 他必须让宝儿知道,那个对他很好的“王爷叔叔”,不仅仅是叔叔,还是他的父亲。他无法忍受在即将到来的险境中,儿子仍用那样疏离的称呼叫他。
“另外,派一个信得过的嬷嬷去照顾她们母子俩。”
与此同时,医营帐篷内。
慕容晚晴喝了药,脸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稍好。宝儿像只粘人的小猫,洗漱后钻进她被窝,紧紧贴着她没受伤的那一侧,小手还无意识地抓着她的衣角。
“师父,” 宝儿在黑暗中睁着大眼睛,小声问,“王爷叔叔今天好像有点不一样。”
“嗯?哪里不一样?” 慕容晚晴轻声问。
“就是……他看我的眼神。” 宝儿有些困惑地描述,“以前也看我,但是今天……好像更……更……” 他词汇有限,表达不出那种复杂的感觉,最后憋出一句,“更像刘军医看他家刚生出来的小孙子似的,恨不得天天抱着,又怕碰坏了。”
慕容晚晴心中微涩。孩子的直觉最是敏锐。
“还有,” 宝儿翻了个身,面向她,热气呼在她颈侧,“王爷叔叔接过我的糖的时候,手好像在抖。他是不是……也很疼?可是他没有受伤呀。” 他想起王爷叔叔握紧糖丸的样子,那珍而重之的态度,不像只是收到一颗小孩的糖。
“可能……王爷叔叔心里有事。” 慕容晚晴抚摸着儿子的头发,避重就轻。
宝儿安静了一会儿,就在慕容晚晴以为他睡着时,他又忽然开口,声音带着睡意模糊的懵懂:“师父,王爷叔叔为什么对平安这么好呀?比对其他叔叔都好。韩叔叔说,王爷叔叔以前可凶了,小孩哭都能被他瞪得不吭声。可是他对平安从来不凶,还教平安认舆图,给平安小木刀,晚上巡营有时还会特意绕过来看看平安踢没踢被子……” 他细数着几个月来的点滴,这些都是他小小世界里感受到的温暖和特别。
慕容晚晴无言以对。是啊,为什么?那个传闻中冷血无情的战神,为何独独对她的宝儿如此耐心、如此温柔?答案呼之欲出,却沉重得让她不愿在此时面对。
“因为……宝儿招人喜欢。” 她最终只能如此说。
“哦。” 宝儿似乎接受了这个答案,往她怀里又钻了钻,小声嘟囔,“平安也喜欢王爷叔叔……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像我梦里那个记不清脸的爹爹……暖和,安全……”
话音渐渐低下去,变成均匀绵长的呼吸声。
营帐的帘子被夜风掀起一角,月光漏进来,在泥地上切出一片银白。慕容晚晴刚走出营帐,就被深夜的寒气激得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抬眼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是萧震。
他走得不快,甚至有些沉重,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却带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神色。慕容晚晴心中一动,隐约预感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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