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内的火光不知何时又换过一轮,将熄未熄,光线愈发黯淡。慕容晚晴是在一阵绵密而钝重的疼痛中恢复意识的。那疼痛源自左肩,清晰而顽固地提醒着她发生了什么。紧随疼痛袭来的,是记忆——混乱的厮杀、冰冷的箭矢、男人惊骇的嘶吼、刺目的玉佩、还有……灵泉入口后带来的清凉与生机,以及拔箭时令人窒息的剧痛和最后力竭的黑暗。
她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视线先是模糊,渐渐聚焦在头顶凹凸不平、被火光映照得光影摇曳的石壁上。陌生的环境,带着矿道特有的阴冷潮湿和泥土气息,还有……浓郁的药味,以及一丝不容忽视的、属于男性的、清冽又带着淡淡血腥气的存在感。
她极其缓慢地转动眼珠,看向身侧。
南宫烨就坐在床边那张简陋的矮凳上,背靠着冰冷的石壁,似乎睡着了。他依旧穿着那身沾满尘土和暗沉血渍的墨色外袍,头发有些散乱地垂落几缕在额前,眼下有着浓重的青黑,下颌的胡茬更显浓密,整个人透着一股深重的疲惫。即便如此,他的坐姿依旧挺直,仿佛随时可以拔剑而起。他的右手,甚至就搭在腰间的剑柄上。
而他的左手……正轻轻覆在她身侧,不是握住,只是虚虚地覆盖着,仿佛想抓住什么,又怕惊扰了什么。
慕容晚晴的目光在他疲惫的睡颜和那只手上停留了片刻,眸色深幽难辨。肩头的伤处传来包扎后的紧绷感和药力渗透的微凉,体内灵泉残余的效力仍在缓缓修复着她的生机,但失血和剧痛带来的虚弱感依旧牢牢攫住了她。她尝试动了一下手指,牵动肩胛,立刻引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几不可闻地吸了口凉气。
这细微的动静,却让身旁假寐的男人猛地惊醒!
南宫烨倏然睁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在初醒的瞬间掠过锐利的警觉,但在触及她清醒的目光时,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更深的紧张取代。他几乎是弹起身,凑近床边,声音因急切而显得有些干涩紧绷:“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伤口疼得厉害吗?要不要喝水?”
一连串的问题抛出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担忧,那双总是冷冽的眼眸此刻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情绪——后怕、悔恨、小心翼翼,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灼人的热度。
慕容晚晴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唇上毫无血色,但眼神却恢复了惯有的清明与沉静,甚至比平时更添了几分疏离的审视。她没有像寻常伤者那样呼痛或求助,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平静地回视着他。
这沉默的注视,让南宫烨满腔的关切和言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像是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和逾越,覆在她身侧的手像被烫到一般迅速收回,身体也微微后撤了一些,给她留出空间。只是那双眼睛,依旧牢牢锁着她,不肯移开分毫。
石室内的气氛骤然变得微妙而凝滞。火把发出最后几声哔剥的轻响,光线又暗下去几分。
“水。”终于,慕容晚晴开口,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带着重伤后的虚弱。
南宫烨立刻起身,动作甚至有些慌乱。他快步走到石室角落,那里放着水囊和干净的碗。他倒了半碗水,试了试温度,又兑入一些他珍藏的、原本自己饮用的、温度适宜的清水,这才端回来。
他再次在床边坐下,这次小心地保持着距离。他想扶她起来,手伸到一半又停住,看着她,用眼神询问。
慕容晚晴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用未受伤的右手撑住床沿,试图自己坐起。但失血过多的身体根本不听使唤,刚抬起一点,便是一阵眩晕袭来,手臂一软。
南宫烨眼疾手快,一手稳稳托住她的后背,另一手将水碗凑到她唇边。他的动作比之前喂药时更加谨慎,手臂稳健地支撑着她,却又极力避免触碰到她肩头的伤处。他靠得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混合着硝烟、尘土、血腥以及一丝独属于他的清冽气息,还能感受到他手臂传来的、透过衣料依旧清晰的热度和力量。
她没有抗拒,就着他的手,小口啜饮着温水。清凉的液体滑过干涩灼痛的喉咙,带来些许舒缓。她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扇形的阴影,掩饰了眸底翻涌的复杂情绪。
喝了几口水,她轻轻偏头,示意够了。
南宫烨将碗拿开,却没有立刻松开扶着她后背的手,而是低声问:“还要再躺下吗?”
慕容晚晴摇了摇头,借着他手臂的力量,慢慢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坐在床头叠放的行军毯上。整个过程,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
等她坐稳,南宫烨才收回手,重新坐回矮凳上。两人之间,隔着一臂不到的距离,却仿佛隔着一道无形的、由五年误解、隐瞒、伤害和此刻剧烈冲击共同构筑的冰墙。
沉默再次蔓延。这次,是慕容晚晴主动打破。
“我的玉佩。”她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清晰。不是疑问,而是陈述。她看向他,目光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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