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书房内,气压低得吓人。
太子南宫琛脸色铁青,手里捏着两份墨迹未干的密报。一份来自太医院心腹章太医,另一份则来自今日在西市执行“初步观察”任务的两名探子。
章太医的密报还算正常,无非是禀报已按殿下吩咐,寻得一个“颇为棘手、众说纷纭”的脉案,并以探讨医术之名,向“鬼谷素问”发出了邀请,时间定在三日后于太医院偏厅。届时会有几位太医在场,“共同研讨”。
而另一份探子的回报……
太子额角青筋突突直跳,逐字逐句地看着那堪称荒诞的叙述:
“……目标童子年约四五岁,活泼好动,于西市购买糖葫芦、风车等物。其护卫为一憨鲁壮汉,警惕性一般。属下二人奉命尾随观察,未敢近前。然该童子似……似有顽童习性,专往人群密集处钻营。属下为免跟丢,勉力跟随,颇受拥挤之苦。”
看到这里,太子还能忍耐。
“……后,童子于麦芽糖摊前驻足,购买糖块。转身时‘不慎’将糖块脱落,正中甲(探子甲代称)之下裳。糖块黏腻污浊,附着力极强。童子‘惶恐’致歉,并欲唤其护卫取水相助,甲为免暴露,婉拒,然衣袍已不堪,行动受阻。”
太子的手指捏得密报边缘发皱。
“……童子复举其食余之糖葫芦,询问乙(探子乙代称)是否欲食,神情天真。乙拒之。童子似有失望,旋即离去。甲因衣袍黏腻醒目,恐引人注意,只得暂避处理。乙继续跟随,然童子似已尽兴,不久即随护卫返家。此行……未发现其与可疑人等接触,亦未见其有何异常能力体现,唯觉此童子精力旺盛,喜玩闹,或较寻常孩童略……略为调皮些许。其护卫似全然未觉属下二人存在。”
“啪!”
太子终于忍无可忍,将探子的密报狠狠拍在书案上,震得笔架上的狼毫都跳了跳。
“废物!!” 他低吼,胸口起伏,“让你们去查探底细,不是让你们去给一个黄口小儿当跟班、还被他用麦芽糖戏耍的!‘精力旺盛’?‘略为调皮’?这就是你们给孤的结论?!”
高公公垂首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心中却也为那两位同僚默哀了一瞬。这报告写得……确实难以启齿。被个孩子用糖黏住了衣服,还被请吃沾满口水的糖葫芦……这遭遇,说出去怕是能成为东宫探子史上最滑稽的一笔。
太子喘了几口粗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重新拿起章太医的密报,眼神阴鸷。医术试探,必须进行。这“鬼谷素问”是人是鬼,他定要瞧个分明。至于那个孩子……
“加派人手,” 太子冷声吩咐,语气森然,“给孤盯紧那个小院!不止是那对师徒,所有进出之人,所有采买物品,每日动静,都给孤记下来!尤其注意,是否有与慕容晚晴……或与南宫烨相关的蛛丝马迹!” 他绝不相信那孩子只是“略为调皮”,那种机灵劲儿,那种看似无意却精准制造麻烦的能力,让他心底那根怀疑的刺越扎越深。
高公公连忙应下:“是。殿下,那章太医那边……”
“按计划进行。” 太子挥挥手,略显疲惫地靠回椅背,“孤倒要看看,这位神医,能不能解开章太医精心准备的‘难题’。”
三日后,太医院偏厅。
厅内布置得清雅安静,燃着淡淡的、提神醒脑的药香。除了主位的章太医(一位须发半白、面容清癯的老者),还有两位太医作陪。慕容晚晴依旧是一身素净道袍,帷帽遮面,带着宝儿和萧震准时到来。
双方见礼,寒暄几句,便切入正题。
章太医捋着胡须,神色凝重中带着恰到好处的学术探讨意味:“素问先生大名,老朽等如雷贯耳。今日冒昧相邀,实是因得一疑难脉案,太医院内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闻先生见多识广,医术通神,特请先生前来,一同参详参详。”
说着,他示意助手将一份誊抄工整的病案递给慕容晚晴。
病案描述了一位“患者”:年约四旬,形体丰腴,平素嗜食肥甘,近日突发眩晕头痛,视物模糊,胸闷脘胀,口干不欲饮,小便短赤,大便黏滞不爽。舌质红,苔黄厚腻,脉象……描述得颇为复杂,弦滑有力,但重按又似有不足,且左右寸关尺表现略有差异。
太医院内部的争议点在于:有太医认为是肝阳上亢,风痰上扰;有太医认为是湿热内蕴,阻滞中焦;还有太医觉得兼有脾虚痰盛,本虚标实。用药思路自然也各不相同,清热平肝、化痰祛湿、健脾益气,各有侧重。
慕容晚晴静静看着病案,手指在脉象描述处轻轻摩挲。这脉案写得颇有水平,症状堆砌典型,脉象描述模糊矛盾,确实像是一个能让普通医者陷入辨证迷宫的“难题”。但对于她而言,结合症状和这种刻意制造的脉象矛盾,几乎瞬间就能看穿本质——这是一个精心炮制的“假案”,目的就是试探她的辨证思路和用药倾向,甚至可能隐含陷阱,比如若她选用某些特定药材组合,或许会触犯某些皇室用药禁忌或与太子已知的某些信息冲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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