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儿被慕容晚晴牵着,也站在人群外围看热闹。他踮着脚,好奇地看着慕容婉儿笔下渐渐成形的画。看了一会儿,他小眉头微微蹙起,拉了拉慕容晚晴的袖子,用自以为很小、但实际上周围好些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问:
“师父,那只大鸟为什么站在树杈上?它脚底下那个弯弯曲曲的,是树吗?怎么看起来好像快要断掉了?大鸟不会摔下来吗?”
孩童的声音清脆,充满了真实的担忧。
“噗……”这回连靖王都没忍住,以袖掩口轻咳了一声。旁边几位夫人更是笑得用帕子捂住了嘴。
慕容婉儿手一抖,一滴浓墨差点滴在仙鹤洁白的羽毛上!她勉强稳住,脸色已经涨得通红。这死孩子!什么“大鸟”?那是仙鹤!什么“树杈要断了”?那是苍劲的古松枝干!不懂就别乱说!
她强忍着没有回头,加快速度,想赶紧画完。然而,宝儿的“点评”还没完。
“师父,它脖子伸那么长,是在看什么呀?是不是在找虫子吃?可是松树上有虫子吗?我昨天在咱们院子树上看到的是毛毛虫,大鸟吃毛毛虫吗?” 宝儿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充满孩童对世界的探究。
周围的笑声更明显了。原本意境高远的《松鹤延年图》,在宝儿纯真的视角里,变成了一只站在可能“断掉”的树杈上、伸着长脖子找“毛毛虫”吃的“大鸟”……这画面,越想越让人觉得……嗯,别有一番生活情趣?
靖王忍着笑,对身边的老友低声道:“童言稚语,天真烂漫,倒也别致。”
慕容婉儿只觉得每一笔都画得无比艰难,仿佛有无数双含笑的眼睛在盯着她的笔尖。好不容易画完,她也顾不得细细渲染了,匆匆题了款,便退到一边,脸色十分难看。
接下来又有几人展示了书画或即兴诗词,气氛活跃。宝儿看了一会儿,似乎对那些文绉绉的诗画失去了兴趣,注意力被水轩外莲池里游动的几尾锦鲤吸引了。
“师父,看!红色的鱼!还有金色的!” 宝儿小声惊呼,扯着慕容晚晴的袖子想往外去。
慕容晚晴对楚瑜点了点头,便带着宝儿走到水轩边缘的栏杆处。宝儿扒着栏杆,看得津津有味,小嘴还无声地动着,仿佛在跟鱼儿打招呼。
这时,慕容婉儿调整好心情,带着丫鬟故意走到离慕容晚晴师徒不远的地方,与几位小姐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这边听到。
“……有些人啊,自己不懂风雅也就罢了,还带着个没教养的孩子出来丢人现眼,净说些惹人发笑的蠢话,把好好的寿宴都搅得俗气了。” 她捏着帕子,眼神瞟向宝儿的背影,语气讥诮。
她身边的跟班立刻附和:“就是,一点规矩都不懂。”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山野之人,混进王府宴席。”
慕容晚晴背对着她们,恍若未闻,只是专注地看着池中游鱼。宝儿却似乎听到了“孩子”、“蠢话”之类的字眼,疑惑地回过头。
慕容婉儿见他回头,故意抬高下巴,露出一个不屑的冷笑。
宝儿眨巴着大眼睛,看了她两秒,忽然转过头,指着池中一条最肥硕、正在懒洋洋摆尾的金红色锦鲤,用清脆响亮、足以让附近所有人都听到的声音对慕容晚晴说:
“师父!您快看那条鱼!它好像吃得太饱了,肚子圆滚滚的,游起来慢吞吞的,尾巴甩得好得意哦!它是不是觉得自己是这池子里最漂亮、最厉害的鱼呀?”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小脸上满是认真观察后的结论:“可是师父,您不是说,真正厉害的人,都是深藏不露、虚怀若谷的吗?像这条鱼这样,把‘我最厉害’都写在肚子和尾巴上,是不是有点……嗯……浅薄呀?”
水轩内瞬间一静。
随即,“噗哈哈哈——” 不知是谁先憋不住,大笑出声。紧接着,更多的人反应过来,笑声顿时连成一片!就连靖王和楚瑜都忍俊不禁,摇头失笑。
这比喻……实在是太精妙了!那条鼓着肚子、慢悠悠摆尾的锦鲤,可不就像极了某些自视甚高、得意洋洋炫耀的人吗?而“把‘我最厉害’都写在肚子和尾巴上”,更是绝了!
慕容婉儿的脸,这次彻底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最后涨成了猪肝色!她浑身发抖,指着宝儿,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你……岂有此理!”
宝儿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茫然地看向师父:“师父,我说错了吗?那条鱼……看起来真的有点得意呀。”
慕容晚晴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平静道:“观鱼不语,亦是一种修养。走吧,宴席快要开始了。”
她牵着宝儿,从容地走回楚瑜身边,对慕容婉儿那边几乎要喷火的目光视若无睹。
南宫烨却捕捉到了那瞬间的目光交接。那双眼……清澈,平静,却又仿佛深不见底。与他记忆中某个模糊的影子,似乎有那么一丝重叠……
楚瑜强忍着笑,对靖王道:“父王,平安这孩子,心思纯澈,往往能见人所未见,言人所未言,倒是……别有一番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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