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婉儿抱着那价值一万一千两的锦盒,一路哭着跑回了安国公府,直接扑进了柳姨娘——如今该称柳夫人——的怀里。
“姨娘!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女儿……女儿被人欺负惨了!” 慕容婉儿哭得梨花带雨,妆容都花了,断断续续地将锦瑟阁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当然,在她嘴里,自己只是正常看首饰,却被一个穷酸恶毒的道姑故意挑衅、当众羞辱,最后还被那黑心的掌柜联合道姑做局,骗着签下了万两欠条!
“什么?一万一千两?!” 柳姨娘听完,保养得宜的脸瞬间扭曲,声音尖利得能掀翻屋顶,“你……你这败家丫头!那是何等巨款!你怎么敢?!” 她气得浑身发抖,扬起手就想打,但看着女儿哭肿的眼睛和狼狈的样子,又心疼又恼火,最终那一巴掌没落下去。
“不是女儿想买!是那贱人故意抬价激我!还有那掌柜,分明是和他们一伙的!” 慕容婉儿委屈得要命,“姨娘,您不知道,那贱人有多可恶!她还说女儿戴的簪子和镯子是假的!让店里的老师傅验,结果……结果……” 她又羞又气,说不下去了。
柳姨娘脸色铁青。假首饰?库房里那些东西……她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发虚。那些从沈清澜嫁妆里“挑”出来给婉儿充门面的东西,有些来路确实经不起深究。但她立刻把这点心虚压下去,怒火更盛:“岂有此理!锦瑟阁好大的胆子!还有那个不知哪来的野道姑,竟敢如此欺辱我国公府的小姐!走,带姨娘去找他们算账!我倒要看看,是谁给他们的狗胆!”
柳姨娘如今是正经的国公夫人,掌着中馈,自觉身份不同往日。女儿受了这等奇耻大辱,还背了巨债,她如何能忍?当下便点齐了十来个健壮的家丁仆妇,气势汹汹地直奔东市锦瑟阁。慕容婉儿有了撑腰的,也重新挺直了腰杆,跟在一旁,眼中尽是怨毒。
锦瑟阁门前依旧客流不息。柳姨娘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到来,立刻引起了注意。掌柜早已得了消息,不慌不忙地迎了出来,脸上依旧是那副职业化的笑容:“这位夫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不知……”
“少给我来这套!” 柳姨娘不等他说完,便厉声打断,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好你个奸商!联合外人设局,欺辱我女儿,强卖天价首饰,还逼她写下欠条!你们锦瑟阁就是这么做生意的?今日不给个交代,我砸了你这黑店!”
她身后的家丁立刻上前一步,撸起袖子,凶神恶煞。
周围路人纷纷驻足,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掌柜脸上笑容不变,眼神却冷了下来:“夫人慎言。令嫒慕容二小姐在本店看中‘凤穿牡丹’头面,自愿参与竞价,价高者得,白纸黑字签下欠条,言明三日内付清。整个过程,本店伙计、当时在场的众多客人皆可作证,何来‘设局’、‘强卖’之说?反倒是令嫒,”他目光扫过躲在柳姨娘身后、眼神闪烁的慕容婉儿,“先是口出恶言,污蔑本店另一位客人,后又质疑本店信誉,最后竞拍成功却无力支付,拖延写下欠条。夫人若不信,欠条在此,还有令嫒抵押的玉佩为证。”
说着,他示意伙计将欠条和玉佩呈上。那欠条上“慕容婉儿”三个字和鲜红的手印,还有那枚质地温润的羊脂玉佩,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柳姨娘一看那玉佩,心头更是一抽。这玉佩……是她从沈清澜(慕容晚晴母亲)嫁妆里偷偷拿出来给婉儿撑门面的,价值不菲!她一把夺过欠条,扫了一眼上面的数额,眼前又是一黑。一万一千两!这败家女!
周围人的议论声更大了。
“原来是安国公府的啊……”
“自己竞拍输了,还想赖账?”
“还带人来砸店?这也太霸道了吧?”
“听说那慕容二小姐还戴假首饰被人当场揭穿呢……”
柳姨娘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骑虎难下。砸店?众目睽睽之下,她还真不敢。锦瑟阁能在东市立足,背后未必没有靠山。而且道理确实不在她这边。
她强压怒火,将欠条攥紧,色厉内荏道:“哼!就算竞价,你们那首饰也值不了一万一千两!分明是故意抬价坑骗!还有,你们伙同那贱人污蔑我女儿首饰是假,坏她名声,这笔账又怎么算?”
掌柜不卑不亢:“夫人,货品价值,见仁见智。‘凤穿牡丹’头面用料工艺摆在那里,京城识货之人自有公断。至于令嫒的首饰真假……乃是那位道长与令嫒之间的赌约,本店老师傅只是据实鉴定。若夫人对鉴定结果有疑,大可另请高明,或……报官处理?”
报官?!柳姨娘一噎。报官?那岂不是闹得人尽皆知?安国公府的脸还要不要了?
她正气得肝疼,不知该如何下台时,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锦瑟阁斜对面的绸缎庄门口,一位妇人正带着丫鬟挑拣布料。
那妇人穿着一身低调却不失精致的藕荷色杭绸褙子,梳着简单的圆髻,插着一支素银簪子,侧影清瘦,背脊挺得笔直,正微微低头查看伙计捧上的布料。午后的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线条和纤细的脖颈,那专注而沉静的姿态,竟莫名有种……久违的熟悉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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