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内的小骚动平息得极快,快到排队的大多数人还没弄清发生了什么,那原本气势汹汹的家仆就已经蔫头耷脑地退到了一边,嘴里还嘟嘟囔囔着什么“我家夫人头风……改日再来……”之类的话。
慕容晚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了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她对排在后面的那位老丈微微颔首:“老人家,请。”
“哎,哎,多谢先生。”老丈连忙坐下,伸出了手腕。
宝儿的小心脏却还在砰砰直跳。他刚才就在师父旁边,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坏家仆一上来就趾高气扬地说什么“我家夫人可是吏部侍郎府的管事嬷嬷,头风犯了,听说你这里义诊,赶紧收拾东西,跟我们去府上看看!诊金少不了你的!”
那语气,活像施舍一般。
结果师父只抬眼看了他一下,语气平淡无波:“既是急症,为何不将病人送来?济世堂今日义诊,坐堂行医,不出外诊。若府上嬷嬷行动不便,可另请高明。或者,”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等她头风痛到愿意自己走动了,再来不迟。”
那家仆当时脸就涨成了猪肝色,还想发作,却对上师父那双清凌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不知怎的,气势就泄了大半。再加上旁边萧震叔叔几人状似无意地往前挪了半步,手看似随意地搭在刀柄上……那家仆最终只能悻悻然退开。
“师父好厉害!”宝儿在心里欢呼,对师父的崇拜之情又上升到了新的高度。不仅医术好,对付坏人也这么有办法!
他偷偷瞥了一眼那退到角落、兀自不服气却又不敢再上前的家仆,小鼻子轻轻哼了一声,转过头,更加专心地记录起来。
对面的茶馆雅间里,南宫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唇角那丝兴味的弧度更深了些。
“倒是块硬骨头。”他低声自语,眼中审视的意味更浓。寻常医者,尤其是初来乍到、想在京城立足的,遇到官宦家仆这等阵仗,多半会选择忍气吞声或曲意逢迎,哪里敢这般直接驳斥,还带着隐隐的威胁?
这位“素问先生”,要么是背景深厚有恃无恐,要么就是性子孤高清傲到了极致,不屑于攀附权贵。无论是哪一种,都让他对她的兴趣又增了一分。
他看着她继续从容看诊,神色间没有丝毫被影响的痕迹。那个小药童也很快恢复了状态,只是偶尔会偷偷朝那家仆的方向瞟一眼,小眼神里带着点小得意和小警惕,像只护食又机灵的小兽。
南宫烨的目光,又不自觉地在那小药童身上多停留了片刻。
这时,济世堂门口又进来一人。这次,是个文士打扮的中年男子,面色苍白,眼下青黑,走路有些虚浮,一手还不时地按着腹部。他一进来,就吸引了南宫烨的注意。
倒不是这人有多特别,而是南宫烨认得他——国子监的一位司业,姓陈,素有才名,但据说身体一直不太好,是个老病号。
陈司业显然也听说了济世堂义诊的名头,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来的。他走到诊案前,客气地拱手:“素问先生。”
慕容晚晴起身还礼:“先生请坐。”态度不卑不亢。
陈司业坐下,伸出胳膊,苦笑道:“老毛病了,脘腹时痛,纳差乏力,夜里难寐,看过不少大夫,汤药吃了无数,总不见根除。听闻先生医术通神,特来叨扰。”
慕容晚晴搭脉,片刻后又看了看他的舌苔,问了些饮食起居的细节,沉吟道:“先生此乃思虑伤脾,兼有肝气郁结,久而化热,湿热内蕴,扰乱心神。非独药石可愈。”
陈司业连连点头:“先生说得极是!在下掌管监生课业,琐事繁多,常觉心烦意乱。”
“既如此,光吃药不够。”慕容晚晴提笔,一边写方一边道,“我先开一剂清热化湿、疏肝健脾的方子。但关键在于先生自身需调节心绪,凡事看开些,莫要过于劳心。另外,每日饭后缓行百步,晨起可练习‘吐纳导引’之术,宁神静气。平安,”
“在!”宝儿立刻应声。
“去取一份我前日抄录的《静心导引图说》来。”
“是!”宝儿麻利地跑到后面,很快取来一张叠好的纸笺,上面是慕容晚晴用清秀小楷配以简单图示,写明的几种简易呼吸法和导引动作。
慕容晚晴将方子和图说一并递给陈司业:“方子照服,图说上的法子每日练习片刻。七日后若有改善,可再来复诊调整。”
陈司业接过,仔细看了方子,又看了看那图文并茂的导引图说,眼中露出讶异和感激:“先生竟还精通导引之术?考虑得如此周全!诊金……”他下意识去摸钱袋。
“义诊期间,诊金免了。”慕容晚晴道,“药钱按成本收取便是。”
陈司业却摇了摇头,认真道:“不然。先生医术高超,更难得的是这份仁心与周全。区区诊金,不足以表谢意。况且,”他笑了笑,“先生这导引图说,价值怕是不菲。陈某岂能白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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