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泉镇卫生院,条件简陋。林峰被安置在一间最好的单人病房里,说是最好,也不过是墙壁白净些,多了一个独立的卫生间。窗外,暴雨的势头终于开始减弱,从之前的倾盆之势转为淅淅沥沥,但天空依旧阴沉得可怕。
病床上,林峰缓缓睁开了眼睛。刺鼻的消毒水味道钻入鼻腔,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和强烈的虚弱感让他瞬间清醒。他下意识地想动,却牵扯到后背的伤口,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林镇长!您醒了?!”一个充满惊喜的、略带沙哑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林峰偏过头,看到赵磊正守在床边,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兴奋。除了赵磊,办公室里那个怯懦的副主任也来了,还有两个面生的年轻干部,看样子是卫生院的工作人员,都关切地看着他。
“我……睡了多久?”林峰的声音干涩沙哑,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
“没多久,就五六个小时。”赵磊连忙端起旁边桌上的温水,小心地扶着林峰,喂他喝了几口,“医生说您主要是体力透支、失温,加上后背有撞击伤和多处软组织挫伤,需要好好静养。”
温水滋润了喉咙,林峰感觉舒服了一些。他靠在摇起的病床上,目光扫过窗外:“雨小了?水库怎么样?群众都转移了吗?”
他一连三问,关心的全是镇上的情况和百姓的安危,对自己身上的伤只字未提。
赵磊和旁边几人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由衷的敬佩。赵磊赶紧回答道:“雨小了,水库那边苏书记带着人守着,险情已经控制住了。下游三个村的群众,除了极个别行动不便的老人家被妥善安置外,绝大部分都已经安全转移到西山高地,物资也调配过去了一些,暂时没有人员伤亡报告!”
听到“没有人员伤亡”,林峰一直紧绷的心弦才真正松弛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这比任何良药都更能让他感到慰藉。
“那就好……那就好……”他喃喃道,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欣慰的笑容。
就在这时,病房门外传来一阵压抑着的喧哗声。
“让我们看看林镇长吧!”
“我们就看一眼,看看英雄怎么样了!”
“是啊,多亏了林镇长啊!”
声音嘈杂,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充满了急切和关切。
赵磊走到门口,打开一条缝,只见走廊里已经挤满了人!有浑身泥泞还没顾得上清洗的民兵,有拄着拐杖、白发苍苍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闻讯赶来的镇上的居民……他们手里拿着鸡蛋、水果、自家烙的饼,甚至还有一壶壶熬好的姜汤,眼神都殷切地望着病房门口。
“乡亲们,乡亲们,静一静!”赵磊连忙安抚,“林镇长刚醒,需要休息,大家的心意我们领了……”
“赵主任,我们就隔着门看一眼,不吵着林镇长休息!”一个老民兵大声说道,他正是当时在坝顶上被林峰震撼、随后拼命拉绳子的其中一个。
“对,就看一眼!”众人附和。
赵磊为难地回头看了看林峰。
林峰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身上的伤痛似乎都减轻了不少。他对着赵磊点了点头。
赵磊会意,将病房门完全打开。
当门口的群众看到病床上那个脸色苍白、身上缠着绷带,却依然努力对他们露出温和笑容的年轻镇长时,喧闹声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沉重的感激。
那位老民兵嘴唇哆嗦着,上前一步,将手里一篮子还带着泥土的鸡蛋放在门口,朝着林峰深深地鞠了一躬:“林镇长……谢谢!谢谢您救了咱们石泉镇啊!”
他这一鞠躬,仿佛是一个信号,后面所有的群众,无论老少,都自发地、整齐地朝着病房的方向,深深地弯下了腰。
“谢谢林镇长!”
“林镇长,您是好官!您要快点好起来!”
“咱们石泉镇,不能没有您这样的镇长啊!”
质朴的话语,真挚的情感,如同暖流,瞬间充盈了整个病房,也浸润了林峰的心田。他看着眼前这些淳朴的百姓,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的泪光和信任,只觉得之前所有的冒险、所有的付出,都值了!
这就是他要守护的人!这就是他为之奋斗的意义!
“乡亲们……快起来,快起来!”林峰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挣扎着想坐直身体,“这是我应该做的!大家放心,只要我林峰在石泉镇一天,就绝不允许任何人的生命财产安全受到威胁!”
他的话语斩钉截铁,再次赢得了群众一阵发自内心的掌声和呼喊。
这一幕,恰好被闻讯赶来的苏晴看在眼里。她站在人群外围,看着被群众自发拥戴的林峰,看着他那苍白却坚毅的侧脸,心中波澜起伏。她办案多年,见过太多虚伪和矫饰,但眼前这种发自肺腑的民心所向,做不得假。这个林峰,用他的行动,真正赢得了石泉镇百姓的心。
她没有打扰这感人的一幕,默默地转身,走向医生办公室,去详细了解林峰的伤势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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