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海龙”船队带回来的那几大包占城稻种,金灿灿的,颗粒细长,看着就喜人。陈野捏着几粒在手里搓了半天,又丢进嘴里嚼了嚼,没啥特别味道,但他心里清楚,这玩意儿可能比那几船私盐还金贵。
“这啥玩意儿?长得跟咱的粟米不太一样啊。”张彪凑过来,好奇地戳了戳稻种袋子。
“好东西!听说这玩意儿在南方,一亩地能多打百十斤粮!”陈野眼神发亮,仿佛看到了雍州未来粮仓爆满的景象。
“百十斤?!”张彪眼睛瞪得溜圆,“那咱们多种点,以后不是顿顿都能吃干饭了?”
“想得美!”陈野给他泼了盆冷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这南边的稻种,到了咱们北边,水土不服,能不能活,活下来能结多少籽,还两说呢!”
他把那俩被“请”来的南洋老工匠叫到跟前。这俩老头,一个黑瘦,叫阿卜,一个稍胖,叫杜顺,只会说几句半生不熟的中原话,外加连比划带猜。陈野费了老劲,才搞明白他俩不是种地的,是造船的,据说会造一种叫“艟蜢”的快速小船,在狭窄水道里窜得飞快。
“造船的?也行!”陈野不挑食,立刻把这俩宝贝塞给了工坊,让老赵带着他们研究,看看能不能把那种快船的技术用到海上运输队或者内河巡逻上。
当务之急,是那包占城稻种。
陈野把之前从京城拐来的那个前司农寺小官,叫严明(人如其名,有点认死理,但确实懂农事)的找来,指着稻种:“老严,这玩意儿,交给你了!找地方试种!老子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必须给老子摸清楚它在咱们雍州该怎么种!需要什么地,什么时候下种,怎么施肥,怎么灌溉!”
严明捧着那包稻种,手都在抖,既是激动也是压力山大:“大人,此乃占城稻,确系高产良种。然其性喜暖湿,畏寒惧旱。我雍州地处北疆,气候干冷,若要试种,需选取向阳避风、水源充足之下等地,先行小规模试种,观其习性,逐步摸索……”
“别跟老子拽文!”陈野打断他,“你就说,要人还是要地?要什么支持?”
“需要熟练老农三五人,需肥沃熟地……最好是有水源保障的洼地十亩,还需……需搭建保温的草棚以防春寒……”严明一项项列出需求。
“准了!”陈野大手一挥,“云溪县那边有老子当初搞的几块试验田,靠近清河支流,地方随你挑!人手让二牛给你配!草棚立刻搭!需要粪肥,去找周通判,让他组织城里夜香郎(收粪工),优先供应你试验田!”
云溪县,清河畔,十亩被精心圈起来的试验田成了雍州的重点保护区。严明带着几个老农,严格按照他查阅古籍和有限经验,开始了小心翼翼的试种。浸种、催芽、整地、施肥……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陈野隔三差五就跑过来蹲点,他也不瞎指挥,就蹲在田埂上看着,时不时问几句。
“老严,这地犁得是不是浅了点?”
“大人,稻根喜深扎,已深耕过。”
“这粪肥够不够劲?要不要再多上点?”
“大人,肥多烧苗,需恰到好处。”
“这水是不是有点凉?要不要晒晒再灌?”
“……”
严明被问得头皮发麻,但见陈野是真上心,也只能耐心解释。张彪跟着来,觉得无聊,就在田埂上练拳脚,吓得附近啄食的麻雀都不敢落下来。
最让严明崩溃的是,陈野某天不知从哪听来的歪理,觉得“万物生长靠太阳,也靠……呃,精气神?”,非要让他试验一下在秧苗旁边播放“雍州军歌”或者让人对着秧苗喊口号,看能不能“鼓舞士气,促进生长”。严明以死相逼,才阻止了这场闹剧。
但陈野也不全是捣乱。他看到严明为了保持秧田水温,让人不断从远处挑晒热的河水,效率极低,便让工坊做了几个巨大的、刷了黑漆的木盆放在田边晒水,水温上来了再引到田里,省了不少人力。他还建议在秧田周围挖深沟,填入马粪秸秆发酵,利用生物发热给土壤增温。这些土法子,虽然听起来不靠谱,但严明试着用了之后,发现还真有点效果,至少秧苗的长势比预想的要好一些。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雍州搞到了海外高产稻种并开始试种的消息,还是通过某些渠道,传到了京城。
二皇子一系像是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立刻在朝堂上发难。这次不再是简单的弹劾,而是上升到了“国家安全”层面。
“陛下!”一个御史慷慨陈词,“陈野身为边臣,不思守土之责,竟私自交通海外,引进番邦物种!此等稻种,来历不明,习性未知,若携病害,或扰乱我中原农时,后果不堪设想!此乃动摇国本之举!臣恳请陛下,立即下旨,责令雍州销毁所有番稻,严禁种植!并追究陈野私通外番之罪!”
帽子扣得极大,用心极其险恶。
太子一系自然竭力反驳,双方在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皇帝也被这事搞得心烦意乱,一方面觉得高产稻种若是真的,于国有利;另一方面又担心真如御史所说,引出祸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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