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野刚到工部门口,就看见一辆青布马车停在街角。车帘掀开一角,露出徐公公那张惨白的脸。
陈野让张彪把泥炉架好,自己慢悠悠走过去:“徐公公,这么早?钱筹齐了?”
徐公公哆哆嗦嗦递过一张银票:“陈……陈大人,这是第一批……五万两。通兑的‘四海钱庄’票,随时能取。”
陈野接过银票,对着晨光看了看水印,又弹了弹纸张:“四海钱庄?二殿下在这家钱庄有股子吧?别我前脚取了钱,后脚他们就报官说我‘盗用银票’。”
徐公公急道:“不敢!绝对不敢!殿下说了,这次是诚心认错……”
“诚心?”陈野笑了,“那另外一半呢?不是说好吐一半吗?十五万两贪墨,一半是七万五千两。这才五万,还差两万五。”
“这……殿下府上现银一时周转不开……”徐公公擦汗,“剩下两万五,三日内一定凑齐!”
陈野把银票揣进怀里:“成,那就再宽限三日。不过我得收点利息——你回去告诉二殿下,那五条停在江宁船厂的漕船,我要了。”
徐公公脸色骤变:“那……那是工部订的船……”
“工部订的,钱是冯世安贪的赃款付的,船图是二殿下弄来的。”陈野盯着他,“这种来路不正的船,我替朝廷收了,有问题吗?”
徐公公语塞。
陈野拍拍他肩膀:“放心,船钱我照付——就按工部账面价,五条船六千两。不过我要的是‘干净’的船,船上那些不该有的改装,该拆的拆,该填的填。三天后,我去江宁船厂验货。”
说完转身就走。徐公公在马车里瘫坐半晌,才颤声对车夫道:“快……快回府!”
陈野回到工部衙门,直接把那张五万两银票拍在孙景明桌上:“孙大人,入账。记‘二皇子赵琛退还贪墨款项’,备注——自愿捐赠,用于江州水利、百工坊发展。”
孙景明眼睛瞪得老大:“陈、陈巡察……这……这真讨回来了?”
“这才一半。”陈野拉过椅子坐下,“三天后还有两万五。不过这钱不能白收——咱们得让陛下知道,二殿下‘知错能改’。”
他让小莲起草奏章,大意是:二皇子赵琛深感近年疏于管教门下,致李延年等人贪墨横行。今幡然悔悟,主动退还部分赃款,恳请用于民生工程云云。
“哥,”小莲写完草稿,轻声道,“这样写……会不会太给二殿下脸了?”
“要的就是给他脸。”陈野冷笑,“他这种人,最要面子。我把他偷钱写成‘管教不严’,把退赃写成‘主动悔悟’——朝堂上那些人精看了,都明白怎么回事。但明面上,他得承咱们的情。这情承得越憋屈,他下次动手就越狠——咱们才好抓更大的把柄。”
奏章写完,陈野让孙景明以工部名义呈递。接着,他召集刘铁头、老赵头和一帮匠人,开始办正事——那五万两银子,得赶紧花出去。
“刘师傅,江州那边修堤还缺什么?”陈野问。
刘铁头早就打听清楚了:“石工头昨儿托人捎信,说石灰和糯米胶不够,得再买三百石。另外,入冬前得赶制一批铁钎、镐头,不然天冷地硬,不好施工。”
“批!”陈野对孙景明道,“孙大人,从这笔钱里拨一千两,专购江州修堤物料。账目公开,采购价比对市价,让刘师傅他们验货。”
“老赵头,百工坊呢?”
老赵头搓着手:“坊里想建个‘匠艺学堂’,让老师傅们带徒弟。需要买些工具、材料,还要印些入门图谱……估摸得五百两。”
“批八百两。”陈野道,“剩下的钱,一部分补工部这些年虚报的窟窿,一部分存作‘匠人伤病抚恤基金’——往后百工坊匠人因工受伤,医药费从这里出。”
安排完,陈野让张彪把泥炉搬到院子里,炉边插上那把从江州带回来的铁锹。他站在炉前,对工部所有官吏和匠人朗声道:
“都看见这锹了没?江州百姓用它修堤,挣的是活命钱。今天这五万两,就是从那堤上被偷走的砖石里抠出来的!往后,谁再敢从百姓碗里扒食,从匠人手里抠钱——这锹就劈谁脑门上!”
众人肃然。
午后,陈野带着张彪和小莲,轻车简从出了京城,直奔江宁船厂。
船厂老许早就候着,见陈野来,赶紧引到码头。那五条新式漕船并排泊着,船体崭新,但吃水线附近有明显的新漆痕迹——像是刚遮盖过什么。
“老许,”陈野指着吃水线,“这儿原来有什么?”
老许压低声音:“踏板挂钩。每条船左右各六个,能搭跳板运货——也能运人。陈大人您上次提醒后,老汉仔细看了船图,这船……这船底舱特别深,隔舱也多,不像运粮的,倒像……”
“像运兵的。”陈野接话,“冯世安一个知府,造运兵船干什么?”
他让老许找来当初的造船图纸。图纸是工部核准的正式版本,但陈野在灯光下细看,发现几处微妙的修改痕迹——有些线条被淡墨描重过,有些标注的字迹和墨色与整体不同。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