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世安在东宫地牢里咬舌自尽了。
消息是周挺亲自到馆驿告诉陈野的。天刚亮,晨雾未散。
“昨夜后半夜的事。”周挺脸色难看,“值守的翊卫发现时,人已经凉了。嘴里塞了布,但……布被他自己用后槽牙磨破了个口子,咬断了舌根。”
陈野正在喝粥,闻言放下碗:“死前说什么了没?”
“含糊说了句‘殿下……保重’,就断气了。”周挺压低声音,“地牢里外都是咱们的人,可偏偏……”
“偏偏他死了。”陈野擦了擦嘴,“这不奇怪。冯世安要是活着上朝堂对质,咬出二皇子,那才是大麻烦。现在死无对证,脏水还能泼一泼。”
小莲担忧道:“哥,那会不会有人说是咱们……”
“会。”陈野起身,“所以得赶在别人泼脏水前,先把水搅浑。周校尉,冯世安的尸首?”
“已封存,等仵作验看。”
“验不出什么的。”陈野摆摆手,“告诉太子殿下,冯世安‘自知罪孽深重,畏罪自尽’,这个说法最好。至于那些密信账目……殿下自有决断。”
周挺点头,匆匆离去。
张彪挠头:“大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算?”陈野笑了,“这才刚开始。冯世安一死,二皇子那边要么缩回去,要么……狗急跳墙。彪子,收拾东西,咱们今天还得去百工坊——新规试行第三天,得看看成效。”
铁作三坊的院子,和三天前截然不同。
匠户们不再蔫头耷脑,而是三五成群围在几个新搭的木板前——上面贴着每人的昨日工绩和应得工食银。刘铁头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改良铁尺,正给几个年轻匠户讲解怎么量料下料才能减少废品。
见陈野进来,匠户们纷纷停下活计,却不是跪拜,而是拱手行礼——这也是新规之一:匠人凭手艺吃饭,见官只需行常礼。
“陈大人!”刘铁头迎上来,脸上有光,“昨日三坊共打制锄头两百把,镰刀一百五十把,废料比往日降了三成!按新规算,手艺最好的老赵头,一天多拿了二十文!”
他指着一个蹲在炉前淬火的老匠人。那老匠人回头憨厚一笑,继续埋头干活——手里的活更精细了。
陈野走到公示板前细看。账目清晰:姓名、工种、完成数量、废料率、应得工食银。旁边还有一栏“手艺奖赏”,昨日有三个匠人因改良工具或提出省料法子得了赏钱,每人五十文。
“钱都发到手了?”陈野问。
“发了发了!”旁边一个瘦小匠户激动道,“我昨日多打了五把镰刀,多领了八文钱!晚上给娃买了块麦芽糖,娃笑得……”他眼圈忽然红了。
陈野拍拍他肩膀,转向众匠户:“都看见了吧?好好干活,手艺精,就能多挣钱。废料少了,坊里成本降了,往后还能给大家涨工钱。这才是正道!”
匠户们纷纷点头,干劲十足。
陈野又去看了木作、织作几个试点坊。木作坊里,几个老木匠正围着赵小河从吴州带来的印刷水车图纸讨论,琢磨怎么改良榫卯让水车更耐用。织作坊里,几个织娘试用改良的梭子,效率提升不少,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
但陈野注意到,坊区几个角落,总有几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见他看过去,又迅速缩回阴影里。
“彪子,”陈野低声对张彪道,“记住那几个位置。晚点让周校尉派人查查,是谁家的眼线。”
“好嘞。”张彪咧嘴,“要不要俺现在去‘请’他们过来聊聊?”
“不用打草惊蛇。”陈野摇头,“让他们看。看得越清楚,回去报的信越真。”
午后,陈野正在馆驿看小莲整理百工坊三日试行数据,东宫的内侍急匆匆来了。
“陈府尹,太子殿下急召!请即刻入宫!”
陈野放下册子:“出什么事了?”
内侍压低声音:“朝会上……二殿下弹劾您‘构陷朝廷命官、逼死冯知府、擅改祖制、蛊惑匠户’,陛下……动怒了。”
陈野和小莲对视一眼。该来的,果然来了。
“哥,要不要带证据去?”小莲急道。
“带。”陈野从箱底取出一个油布包,里面是冯世安案部分关键证据的抄本,“原的不能动,抄本足够。彪子,你留下保护小莲和这些东西。我一人去。”
张彪急道:“大人!”
“东宫比这儿安全。”陈野拍拍他肩膀,“看好家。”
东宫偏殿,太子赵珩面色凝重,见陈野进来,开门见山:“二弟在朝会上发难,说你查百工坊是假,排除异己是真。冯世安之死,他暗示是你杀人灭口。父皇虽未全信,但……命你即刻入宫,当面陈情。”
陈野拱手:“殿下,冯世安死前,臣并不在东宫。”
“孤知道。”太子揉着眉心,“但二弟找了几个‘证人’,说昨夜看见你的人在牢房附近出现。虽漏洞百出,可朝堂之上,三人成虎。”
他看向陈野:“陈卿,此去谨言慎行。父皇最恨臣子结党倾轧。若他认定你是在借百工坊之事打击异己,而非真心为匠户谋利,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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