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将至,陈野带着小莲和两名扮作随从的精锐护卫,准时出现在了钱公公位于城东的“别院”。这别院外表看似不起眼,内里却极尽奢华,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与外面灾民的凄惨景象形成刺眼对比。
钱公公在一间暖阁里接见了他们,除了他,还有两个作陪的,一个是本地驻军的偏将,姓孙,一脸横肉,眼神倨傲;另一个是均州有名的讼师,姓吴,尖嘴猴腮,一看就是个善于钻营构陷的角色。
这阵容,分明是鸿门宴的配置——一个掌权的太监,一个握兵的武夫,一个玩法的讼棍,吃定你一个“外来商贾”。
“陈东家果然是信人。”钱公公皮笑肉不笑,指了指座位,“坐吧。这二位,是杂家的朋友,孙将军,吴先生。今日正好,一起帮陈东家参详参详这买卖。”
陈野脸上堆着笑,连连拱手:“多谢钱公公,多谢孙将军,吴先生。”心里却暗骂:参详?是准备三堂会审,把老子生吞活剥吧!
寒暄几句,直接进入正题。钱公公拿起陈野早上送来的那份“礼单”,慢悠悠地道:“陈东家这份单子,诚意是有的。只是这价格嘛……如今南方粮价腾贵,你这布匹、铁器,按这个价,怕是换不了多少粮食,难以完成朝廷筹饷的重托啊。”
那吴讼师立刻接口,阴阳怪气:“是啊,陈东家。按《大雍律》,商贾奉旨办差,若不能足额完成任务,可是要问罪的。轻则罚没家产,重则……呵呵。”他笑而不语,威胁意味十足。
孙将军更直接,一拍桌子,震得杯盏乱响:“哪那么多废话!陈东家,咱们痛快点!你这批货,我们按市价……五成收了!钱公公负责帮你打点上下,保你平安,还能帮你弄到平价粮!怎么样,够意思了吧?”
市价五成?这跟明抢有什么区别?小莲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但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
陈野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极度为难、甚至有些“悲愤”的表情,猛地站起来,声音都带着颤:“五成?钱公公,孙将军,这……这简直是刨了小人的根啊!这批货是小人倾家荡产才凑出来的,成本都不止这个数!若是这个价,小人别说筹饷,回去连伙计的工钱都发不出了,只能跳江了!”
他演得情真意切,眼眶都有些发红。“要不……要不这样,小人再让一步,按市价七成!这是小人的底线了!再低,小人宁可把这批货沉江,也不能让祖宗基业毁在我手里!”
他这“底线”一划,看似退让,实则依旧远低于正常利润,属于“吐血价”。但这态度,反而让钱公公几人觉得,这确实是对方的心理极限了,再逼,可能真就鱼死网破了。
钱公公与孙将军、吴讼师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五成变七成,虽然没达到最理想状态,但也是暴利了。毕竟,他们几乎是空手套白狼。
“罢了。”钱公公故作大度地摆摆手,“看在你一片诚心的份上,七成就七成吧。杂家就当交你这个朋友了。”
价格“谈妥”,钱公公心情似乎好了不少,吩咐下人上午膳。然而,当菜肴一盘盘端上来时,陈野和小莲都愣住了。
主菜,是一大盆黑乎乎的、疑似肉类的炖菜,旁边配着几个同样颜色深沉的馍馍。汤,是浑浊的菜汤,飘着几片蔫黄的菜叶。甚至连酒,都透着一股劣质的酸涩味。
这规格,别说招待“合作伙伴”,就是寻常富户家的家常便饭都不如!简直是**裸的羞辱!
钱公公夹起一块黑乎乎的“肉”,笑眯眯地对陈野说:“陈东家,尝尝?这可是我们南方的‘特色’,别有一番风味啊。”
陈野看着那玩意儿,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动筷子。他忽然笑了,笑容有些古怪:“钱公公,这菜色……果然‘特色’。不过,小人看这菜色,倒是想起了我们北边的一种好东西。”
“哦?是何物?”钱公公挑眉。
“煤饼。”陈野一本正经地说,“您看这菜的颜色,这汤的浑浊,跟我们那煤饼烧完的灰,还有泡煤饼的水,简直一模一样!看来南北方在‘吃’上面,也有异曲同工之妙啊!”
他这话一出,暖阁里瞬间安静。钱公公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孙将军和吴讼师也愣住了。这陈东家,是傻还是疯?竟然敢在饭桌上讽刺钱公公的招待如同煤渣?
小莲在桌下轻轻拉了拉陈野的衣角,示意他慎言。
陈野却仿佛没感觉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说起煤饼,小人忽然有个想法。既然钱公公如此欣赏我们北方的‘特色’,不如小人今天就借花献佛,用我们带来的煤饼,给公公做一桌真正的‘煤饼全宴’如何?”
“煤饼全宴?”钱公公脸色阴沉下来,“陈东家,你是在消遣杂家吗?”
“岂敢岂敢!”陈野连忙摆手,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小人绝无此意!是真的能做!我们北边穷,有时候实在没吃的,就拿煤饼泡水,滤掉渣子,那水有点咸味,能当盐用;煤饼碾碎了,掺上点野菜麸皮,也能烙饼充饥……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关键时刻能活命啊!小人看今天这宴席,颇有我北地风味,想必公公是想体验民间疾苦,小人正好略尽绵薄之力,让公公体验得更真切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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