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和李过交情匪浅,他很了解李过的脾气。
李过执拗倔强,即使知道朱时桦所言都是事实,但当众让他认错,则是千难万难。
他伸手拉住李过袖子,语气低沉而凝重。
“补之兄,你细细琢磨一下,殿下所言虽直率,却并非全无道理。”
“唉!”
李过皱了皱眉头,脸色难看,哀叹一句。
不过也停下了往外走的脚步,李岩慢慢松开李过的衣袖,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李来亨则忍不住踏前一步,愤然道:“李先生!你曾是我大顺军师,如今怎反倒替大明说话?!”
李岩摇了摇头,目光深邃:“岩非袒护于谁,而是替天下苍生亿兆百姓说话。”
他转向朱时桦,拱手一礼,随后又看向李过。
“补之兄可还记得?闯...你叔父初举义旗时,为何天下响应?实因天下苦明久矣!朝廷三饷叠加,官绅兼并田亩,更兼旱蝗连年,百姓易子而食。彼时我大顺军所至,百姓皆箪食壶浆以迎。”
说到此处李岩想起当年在闯军之时,那种勃勃生机万民来归的盛况。
声音陡然拔高,神色激动:“补之兄,你以为为何如此?正因其时大顺乃百姓眼中解悬之师,是以为均田免赋之誓,愿从闯军破这吃人的世道!”
李过沉默片刻,脸上带着回意,一幅幅美好的回忆闪现在脑海之中。
“因我大顺军替天行道,开仓放粮,均田免赋!”
李岩挥着袖子高声道:“不错,可后来呢?”
他眼神锐利的看着李过:及闯军入京师,骄奢之徒盈于营,拷掠之风尚于内,更有兵丁劫掠扰民,闯王猜忌大臣,我都险些丧命与前时解悬之师判若云泥!然最痛者 ...”
李过脸上一阵愤怒一阵悲凉,李岩的遭遇他有所耳闻。
李岩扼腕长叹,声震梁尘:“面对建奴,我军号称百万之众,山海关一役竟一溃千里!为何至此?盖因我等只知反明以举义,却不知安天下为固基!
李过羞愧难当,李来亨也握紧了拳头,却无法反驳。
李岩拉住李过双手:“我等倾覆大明,却未立天下新序。昔年‘均田免赋’之誓,在兵戈扰攘中化作空谈,百姓何得安稳?替天行道之号,遇建奴铁蹄时尽成虚言,山河何得保全?
李岩盯着李过,目含泪光:补之兄!殿下所言极是,大明纵有百弊,然终保华夏子民不沦胡虏之手。我等推倒旧厦,却令天下陷入更深水火,岂不愧对举义初心?
李过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抬头,眼中既有不甘,也有醒悟。
“先生...你说得对,过受教了。”
他深吸一口气,转向朱时桦,深深一揖:“都督,过今日多有得罪...”
朱时桦见状,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李将军,过往恩怨,今日一笔勾销。从今往后,你我共抗建奴,如何?”
李过没有说话,重重抱拳。
年轻的李来亨脸上带着不忿,他还是有所不服,不过倒是对这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很佩服。
李岩看着这一幕,心中稍安,李过终于低下了头。
姜镶全程仔细听着朱时桦等人的交流,感到自己心头的疑惑瞬间开朗。
这次阵前反正,虽然带有几分投机心理,但也是看不惯建奴欺压百姓之举。
听了朱时桦李岩的话,姜镶纯粹的感情得到了升华。
原来,这就叫民族大义。
姜镶恨不得现在就剪了脑后那根丑陋的猪尾,他感觉那根猪尾巴似有千斤重,要是不剪掉,他永远都站不起来。
朱时桦自然不知道姜镶所想,他请来李过就是攀攀交情,言语上交锋,也算是熟悉了对方。
双方坦诚相待,将心中的顾虑释放出来,以后就好接触。
朱时桦没单纯的想让李过投入自己门下,李自成还活着,要让李过投到自己手下,纯粹是痴心妄想。
不过李自成也没几天好活了,朱时桦记得还有两个月,李自成就会被地方团练姜大眼在湖北九宫山所杀。
李过等人最后还是投了南明朝廷,坚持武装抗清直至逝世。
朱时桦想留个好印象,至少让李过这支人马多个选择。
现在收不了,不代表以后不能收。
“刘伴伴,备些吃食来,我要同李将军好好痛饮一番!”
本来今日就准备宴请李过,早就提前将宝印中的食物交给了刘纯宪。
安民义营里跟着逃难而来的厨子,被刘纯宪找来给朱时桦做饭。
这厨子原在西安城内开小店,手艺不错,朱时桦带来的现代食材佐料也丰富,时间不长,八荤八素几道菜就被端了上来。
桌子是上次从杨举人抄来的圆桌,堪堪将十六道菜放下。
朱时桦将李连洲也叫来一起用餐,朱时桦一伙的核心人物算是聚齐。
不过,对刘纯宪和李绥丹也能上桌,这让李过和姜镶很诧异。
不就是太监和亲兵吗,看来这黑衣军没什么规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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