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约定好的下午。
雨停后的禁林,水汽氤氲,光线昏暗。
高大的树木枝叶交织,滤下稀疏的灰白光斑,落在湿漉漉、覆满苔藓和落叶的地上。
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泥土和朽木的潮湿气息。
海格巨大的身躯在雾气中穿行,厚重的皮大衣吸饱了水汽,颜色更深了。
他毫不在意,甚至有点享受这凉丝丝的雨点,嘴里不成调地哼着歌。
跟在他旁边的斯蒂芙显然也很享受此刻的氛围,她裹着宽大不合身的旧雨衣,是前面下雨,海格从牙牙身上薅下来的。
(牙牙:终究是错付了!)
尽管她带了伞,海格却制止了开伞的行为。
他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有些小精灵可不喜欢伞尖戳破它们织的网!”
大大的兜帽遮住了斯蒂芙大半张脸,她只能向后拉扯,露出小巧的下巴和一双圆睁的、亮晶晶的浅色眼睛。
那眼睛里盛满了好奇和兴奋的光。
刚进来时,她还有些拘谨,左手紧紧攥着魔杖,亦步亦趋地跟在海格巨大的靴子印后。
牙牙走在她身后,围着皮制的、带有兜帽的小上衣(雨衣),一边四处观察,一边注意坐在斯蒂芙肩膀上的护树罗锅。
波比兴奋极了,他细小的爪子紧紧揪着斯蒂芙的一缕头发,把它当成了某种坚韧的藤蔓。
他那双纽扣般的黑眼睛四处打量,这潮湿,充满树皮味道的地方,总给它一种熟悉安全的亲切感觉。
它瘦小的身躯随着斯蒂芙的步伐一颠一颠,兴奋地发出极细微的“叽叽”声。
它甚至尝试用细树枝般的手臂去够一片低垂的、滴着水珠的叶子——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被“押送”回家。
海格停下脚步,在一棵特别巨大、树皮沟壑纵横的老橡树前。
他转过身,巨大的影子笼罩住斯蒂芙和她肩上的小乘客。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那张藏在浓密毛发后的脸显得庄重些:“唔,我们到了,波比的老邻居家。环境不错,树汁够甜,邻居……还算友好。”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波比身上,那小家伙正忙着用斯蒂芙的头发荡秋千。
“希望它能记得我们……或者至少,别把新邻居的叶子啃得太秃。”
斯蒂芙看着肩上浑然不觉、快乐扭动的小东西,攥着魔杖的手指松了又紧。
她抬手,很慢,指尖轻轻碰了碰波比光滑的木头后背。
波比“叽”了一声,停下晃荡,纽扣眼睛转向她。
斯蒂芙深吸了一口湿冷的空气,没有伸手去抓波比,而是将没有拿着魔杖的另一只手轻轻贴着老橡树。
海格不解,他以为小姑娘需要点儿时间做心理建设。
下一秒,只见斯蒂芙掌心贴着的地方,极其突兀地、违背常理地起了一个小小的、带着新鲜色泽和嫩芽的细小枝条!
而后嫩芽舒展出一片脉络清晰、翠绿欲滴的橡树叶。
海格的眼睛瞪得溜圆,几乎要从毛发丛中凸出来。
这不可能!
他见过无数神奇生物,照料过无数魔法植物,甚至自己就是个混血巨人,但眼前这一幕……
这完全超出了他对普通小巫师能力的认知,甚至超出了他对某些成年巫师的认知!
这简直……简直像是森林本身在回应她!
斯蒂芙的指尖依然轻轻贴着树皮,波比却已经松开了那缕温暖的头发,熟门熟路地跳上枝头生出的翠绿叶片。
它渐渐升高,感受气流穿过,直到站在主树干分叉的冠口。
跳下叶子,它回头看向斯蒂芙,等着她一起上来,就像在那片湖边的时候。
晒太阳,吹风,被一个麻瓜女孩连带着它一块训斥。
它等了好一会儿,见斯蒂芙还只是站着看它,波比有点茫然,小爪子还朝着斯蒂芙的方向虚抓了一下。
突然,旁边粗糙的深色树皮缝隙里,探出几个尖尖的小脑袋。
一个、两个、三个……更多的护树罗锅冒了出来。
它们好奇地打量着波比这个“新来的”,细小的身体在树皮沟壑间敏捷移动。
其中一只胆子大的,伸出细树枝般的手臂,轻轻点了点波比的胳膊。
波比愣了一下,黑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它认出了同类的气息和动作!
它立刻“叽叽”了一声,笨拙但急切地回碰了一下对方。
很快,几只护树罗锅就围住了波比,细小的爪子互相碰触着,发出高频、兴奋的“叽叽喳喳”声。
斯蒂芙还看着那片空了的叶子。
海格的大手轻轻按了按她小小的肩头。“瞧,它到家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
“嗯,它回家了。”斯蒂芙吸了吸鼻子,兜帽低垂遮住她的脸,她跟着点了点头。
“走吧,孩子。”
海格没再多说,转过身,巨大的靴子踩进湿泥里。牙牙打了个湿漉漉的喷嚏。
斯蒂芙最后飞快地扫了一眼那安静的树皮裂缝,然后低下头,踩进海格刚留下的巨大泥脚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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