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尔衮的二十万大军,如同漫过平原的黑色铁潮,带着滚滚烟尘和踏碎大地的轰鸣,最终在距离徐州城三十里外缓缓停驻。
当探马回报,孙世振并未龟缩城中,反而在城外倚靠营寨严阵以待时,中军大旗下的多铎先是一愣,随即发出一声冰冷的嗤笑。
“哼,倒是有些胆色,没像只老鼠般缩进洞里。”多铎摩挲着马鞭,眼神阴鸷地望着徐州方向。
“也好,省了攻城的麻烦。传令,就地扎营,明日一早,本王要亲眼看着孙世振那狗贼的人头落地!”
清军庞大的营盘迅速铺开,旌旗如林,刁斗森严。
入夜,中军大帐内牛油巨烛高烧,映照着多铎因仇恨而略显扭曲的面容,以及帐下济济一堂的满洲、蒙古、汉军将领。
“诸位都看见了,”多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铁石般的寒意。
“孙世振那厮,屠我八旗子弟,挑衅天威,如今竟还敢在城外列阵!此獠不除,本王寝食难安,我八旗威严何存?!”
他目光扫过众人:“今夜全军好生休整,养足精神。明日辰时,全军出击!本王不要俘虏,只要孙世振的人头!用他的首级,祭奠我三千八旗勇士的亡魂!”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兴奋,“攻破明军营寨之后,大军直扑徐州城!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城中之财帛女子,尽赏将士!”
“三日不封刀!”帐中诸将,尤其是那些满洲和蒙古将领,眼中顿时冒出贪婪而凶残的光芒,齐声吼道:“谨遵王爷军令!必斩孙世振!”
翌日,天刚蒙蒙亮,低沉的号声和沉闷的战鼓声便响彻清军大营。
二十万大军如同苏醒的巨兽,开始蠕动、列阵。
多铎全身披挂,在亲卫的簇拥下,登上一座临时搭建的土台,眺望对面明军的阵势。
只见数里之外,明军营寨坚固,壕沟鹿角俱全。
寨墙之后,旌旗招展,刀枪映日,大致看去,兵力约在四五万之间,阵型严整,肃杀无声。
“呵,区区四五万人,也敢螳臂当车?”多铎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
他急于复仇,也存了用绝对优势兵力碾压、一举摧毁明军士气的念头。
“令汉军八旗、蒙古左右翼,先行出击!试探明军虚实,消耗其箭矢火力!”多铎挥手下令。
他虽怒,但并未完全失去理智,八旗精锐是他的心头肉,不愿一开始就投入硬碰硬的消耗战。
令旗摇动,战鼓擂响。
约五万汉军步兵在前,两万蒙古轻骑游弋两翼,如同两股浑浊的洪流,呼喊着各色口号,向着明军营寨缓缓压去。
马蹄声、脚步声、盔甲摩擦声汇成一片沉闷的轰鸣,大地微微颤抖。
明军营寨,中军望楼之上。
孙世振一身山文甲,外罩猩红斗篷,冷静地观察着逼近的清军。
看到首先涌来的是汉军旗和蒙古兵,他脸上并无意外之色。
“果然,多铎还是舍不得一开始就用八旗军来撞阵。”他对身旁的传令官沉声道。
“传令各部,严守阵脚,不得擅动!火炮营,待敌进入射程,集中轰击其步兵密集处!火铳手暂不射击,弓箭手备箭,待敌进入百步之内,听号令齐射!步卒紧握刀盾,无令不得出击!”
“得令!”
命令迅速传达。明军阵中一片肃杀,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兵器偶尔碰撞的轻响。
将士们紧握着手中的武器,望着越来越近、面目逐渐清晰的敌人,许多人手心冒汗,但无人后退。
“轰轰轰轰!”
当清军汉军步兵进入三百步左右时,明军营寨中猛然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数十门大小佛郎机、将军炮同时怒吼,炽热的铁弹、散子如同死神的镰刀,划破空气,狠狠地砸入清军冲锋的队伍中!
刹那间,人仰马翻,血肉横飞。
坚硬的铁弹在人群中犁开一道道恐怖的血胡同,所过之处残肢断臂四处抛洒;密集的散子则覆盖一片,中者非死即伤。
清军冲锋势头为之一滞,惨叫声、惊呼声顿时压过了战鼓。
“不要乱!冲过去!他们的炮装填慢!冲过去就是胜利!”清军军官声嘶力竭地弹压着队伍。
清军硬着头皮,在蒙古骑兵的掩护和骑射干扰下,继续向前猛冲。
付出相当代价后,终于冲过了明军火炮最有效的直射范围,逼近到营寨百步之内!
“弓箭手——放!”
明军寨墙上,令旗挥下,早已张弓搭箭的数千弓箭手同时松开弓弦。
“嗡——!”
一片密集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箭雨腾空而起,在空中划出死亡的弧线,然后如同飞蝗般落入清军头顶。
“举盾!举盾!”
惨叫声再次响成一片。
尽管有盾牌遮挡,但在如此密集的箭雨覆盖下,依旧有大量清兵被射中,扑倒在地,冲锋的队伍再次变得稀疏凌乱。
连续承受了火炮、箭雨远程打击,清军步兵死伤惨重,冲锋的勇气和队形几乎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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