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城外,新军大营。
五千新军顶着夏末依旧毒辣的日头,正在进行着近乎残酷的操练。
队列、阵型、火铳装填射击、长短兵器配合……汗水浸透了他们新配发的号衣,泥土沾满了他们的裤腿,但每个人的眼神都异常专注,不敢有丝毫懈怠。
孙世振站在点将台上,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下方,他身旁的赵铁柱不时根据他的指令,厉声纠正着动作不到位的士兵。
营地里回荡着震天的口号声、火铳的轰鸣声以及军官的呵斥声,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这支军队,在短短时间内,被孙世振用严苛的军法、充足的粮饷和明确的赏罚,强行捏合出了几分模样。
然而,孙世振的心,却一日比一日沉重。
他抬头望向北方,目光仿佛要穿透千山万水,看到那正在北京城中磨刀霍霍的敌人。
他脑海中清晰地记得那段历史——清廷在整合北方、稳定局面后,便会以豫亲王多铎为统帅,大举南下。
时间,大概就在十月。
如今已是八月,满打满算,留给他的时间,不足两月。
“训练时间太短了…”孙世振在心中默叹。
这些士兵,体能、技战术、尤其是火器运用的熟练度,都远未达到他的预期。
若是能再给他半年,不,哪怕三个月,他也有信心将这支新军锤炼成一支真正的精锐。
可是,敌人不会给他这个时间。
史可法从城内匆匆赶来,脸色同样凝重。
他带来了最新的情报:“孙将军,武昌方面有消息了。左良玉的使者,近日频繁出入江北四镇的军营,尤其是高杰旧部、以及刘泽清麾下几个掌握实权的副将,与左良玉接触甚密!”
孙世振瞳孔一缩。
最坏的情况正在发生,江北四镇群龙无首,正处于极度混乱和脆弱的状态,左良玉这只老狐狸果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一旦让他成功拉拢甚至吞并了江北四镇的部分力量,以其本就雄厚的兵力,顺江东下,南京将面临灭顶之灾。
“不能再等了!”孙世振猛地转身,看向史可法,语气斩钉截铁。
“史大人,我们必须立刻出兵,平定江北!”
史可法脸上露出犹豫之色:“将军,新军操练时日尚浅,战力堪忧。此时贸然出击,是否太过凶险?万一…”
“没有万一!”孙世振打断他,声音急促而有力。
“史大人!我们缺的不是训练时间,而是生存空间和时间!清虏踞北京,虎视江南,其南下之日,近在眼前!左良玉狼子野心,觊觎近在咫尺的江北!我们若继续困守南京,坐视江北被左良玉整合,或是等待清军从容南下,届时两面受敌,才是真正的十死无生!”
他走到营帐中悬挂的舆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长江以北:“我们必须打出去!必须抢在清军主力南下、左良玉彻底插手之前,以快打慢,以攻代守,迅速解决江北这个肘腋之患!”
他阐述着自己的战略构想,目光锐利:“此战,目的有三!第一,振奋人心!南京朝廷新立,内外皆疑。我们需要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来证明新朝的权威和能力,凝聚江南乃至天下涣散的人心!”
“第二,整合力量!江北四镇虽乱,但其麾下仍有十数万经历过战事的老兵!若能以雷霆之势击溃其抵抗核心,收编其部分兵力,我军实力将瞬间倍增!这才能有底气应对接下来的左良玉和清军!”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拓展战略纵深!”他的手指从长江划向更北方的淮河。
“守江必守淮!这是自古以来的兵家至理!若我们只龟缩江南,依赖长江天险,一旦江防被突破,则全局崩溃!唯有主动北进,将防线推进到淮河一线,利用淮河水系与城镇构筑防线,才能有效阻滞清军铁骑的锋芒,为我们整合南方、积蓄力量争取到至关重要的时间!”
孙世振的分析,如同拨云见日,将残酷的现实和唯一的生路清晰地摆在史可法面前。
史可法听着,脸上的犹豫渐渐被决然取代。
他深知孙世振的判断一次次被印证,也明白此刻已到了必须孤注一掷的关头。
“将军所言…句句在理!”史可法重重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钧重担。
“是老夫过于保守了。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老夫…支持将军!”
得到了史可法的支持,孙世振立刻与他一同入宫面圣。
谨身殿内,朱慈烺仔细聆听着孙世振的请战奏报和战略分析。
年轻的皇帝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龙椅扶手。
他登基以来,虽凭借孙世振和史可法稳定了南京,但朝廷内部暗流涌动,各地藩王和将军态度暧昧,他太需要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皇位,震慑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了。
他也知道孙世振训练新军不易,以寡击众风险极大。
但孙世振描绘的那幅图景,整合江北、据淮抗虏,无疑是最具诱惑力,也似乎是唯一可行的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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