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山东地界,景象愈发荒凉。
连年的天灾兵祸,已将这片自古富庶之地摧残得满目疮痍。
田地大片荒芜,村庄十室九空,仅存的百姓也面有菜色,眼神麻木。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比河南境内更甚。
孙世振下令更加小心,尽量避开大路和城镇,专拣荒僻小径行走。
他肩上的伤口在连日颠簸下反复发作,隐隐作痛,但他只是咬紧牙关,不动声色。
这日午后,一行人穿过一片枯死的杨树林,正准备寻个地方歇脚,忽闻前方传来阵阵哭喊和呵斥声。
“过去看看,小心行事。”孙世振对王承武使了个眼色。
王承武点头,带着赵铁柱悄然潜行上前。
不多时,他脸色铁青地返回。
“前面有一伙人,看装扮像是本地豪强的家丁,正在抢劫一群逃难的流民。抢钱粮不说,连半大的孩子都要掳走!”王承武的声音压抑着愤怒。
孙世振眉头紧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本不欲节外生枝。
“绕开他们。”他果断下令。
然而,就在他们调转马头,准备从另一侧悄悄离开时,一个眼尖的锦衣管家模样的人发现了他们。
“站住!你们是干什么的?”那管家带着七八个手持棍棒的家丁快步围了上来,语气嚣张。
“看你们骑马带刀的,不是普通人吧?这兵荒马乱的,莫不是流寇的探子?”
孙世振勒住马,冷静地看着对方:“我们只是南下的客商,路过此地,不想惹事,还请行个方便。”
“客商?”那管家三角眼一翻,打量着他们的马匹和行装,虽然为了掩饰而弄得破旧,但明眼人仍能看出不是凡品。
“我看不像!这年头,哪有什么正经客商?我看你们形迹可疑!把马匹、财物都留下,跟我们去见官!”
他口中的“见官”,显然不是送去官府那么简单。
这时,一个身着绸缎、面色浮华的年轻公子哥在一众家丁的簇拥下,摇着折扇走了过来,神态倨傲。
他先是贪婪地看了看孙世振等人的骏马,随后目光落在被孙世振护在身前、虽穿着布衣却难掩清贵之气的朱慈烺身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福伯,怎么回事?”公子哥懒洋洋地问道。
“少爷,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怕是肥羊。”那管家谄媚地回道。
公子哥点点头,用折扇指着孙世振:“本少爷乃本地刘府少爷,我舅舅可是山东巡抚麾下的参政!识相的,把马匹、财物,还有那个小子…”他指向朱慈烺。
“都给本少爷留下,或许还能饶你们一条狗命!”
朱慈烺何曾受过如此侮辱,气得脸色发白,却被孙世振用手势按住。
孙世振心中叹息,知道此事无法善了。
对方不仅看中了他们的财物,似乎对太子也产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他再次尝试和平解决:“这位少爷,我们只是路过,并无冒犯之意。些许银钱,可以奉上,还请高抬贵手,放我们离去。”
“哼!现在知道怕了?”刘少爷以为孙世振服软,更加得意。
“晚了!本少爷看上你们的东西,是你们的福气!来人,给我拿下!反抗者,死活不论!”
众家丁发一声喊,挥舞着棍棒刀枪便冲了上来。
他们平日里在乡里横行惯了,根本未将孙世振这区区几人放在眼里。
“护住…表弟!”孙世振低喝一声,眼中最后一丝犹豫化为决绝。
王承武、赵铁柱等人早已按捺不住,闻令立刻出手。
他们虽是孙传庭精挑细选的亲卫,战场上的百战老兵,对付这些乌合之众的家丁,简直如同虎入羊群。
刀光闪处,惨叫连连。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冲上来的七八个家丁便已倒地大半,非死即伤。
那管家福伯见势不妙,转身想跑,被赵铁柱一刀背敲在腿上,惨叫着扑倒在地。
那位刘少爷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吓得魂飞魄散,折扇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转身就想往马车那边跑。
“拿下!”孙世振冷声道。
王承武一个箭步上前,像拎小鸡一样将刘少爷揪了回来,掼在地上。
“你…你们敢动我?”刘少爷瘫在地上,色厉内荏地尖叫。
“我舅舅是山东参政!我刘家在这山东地界,说一不二!你们伤了我的人,我舅舅一定发大军剿了你们!诛你们九族!”
孙世振面无表情地翻身下马,缓缓拔出腰间的“镇岳”剑,冰冷的剑锋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
刘少爷看着步步逼近的孙世振,以及那柄长剑,终于感到了真正的恐惧。
“好汉…好汉饶命!钱…钱和马都给你们!放过我!我…我让我舅舅给你们官做!大大的官!”
孙世振在他面前站定,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个方才还嚣张跋扈,此刻却涕泪横流、丑态百出的纨绔子弟。
他想起了路上那些饿殍,那些被抢走孩子绝望哭喊的难民,心中最后一点波澜也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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