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在孙世振和太子身后缓缓合拢,发出沉闷的声响,仿佛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然而,就在门缝即将完全闭合的刹那,崇祯皇帝忽然抬起了手。
“且慢。”
这一声并不响亮,却让所有人都顿住了动作。
王承恩急忙上前,将即将关上的殿门重新推开。
孙世振和太子朱慈烺转过身,不解地望向殿内的皇帝。
崇祯站在那里,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的目光在孙世振脸上停留许久,那眼神复杂难言——有愧疚,有期盼,有托付,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释然。
“爱卿,”崇祯缓缓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朕将太子,将大明的未来,托付于你了。”
他向前迈出一步,步履竟有些蹒跚。
这位年仅三十三岁的天子,此刻看上去苍老得如同五旬老者。
“朕知道,这个担子很重。”崇祯的声音低沉下来。
“朕这一生,做错了太多事,辜负了太多人。”
他的目光与孙世振相接,那眼神中的坦诚与痛悔,让孙世振心头一震。
“其中,就包括你的父亲,孙传庭。”崇祯的声音微微发颤。
“朕不该在粮草未备、新军未练的情况下强令他出战,更不该在他兵败后...”
说到这里,崇祯突然停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事。
这位大明天子,竟向着孙世振,一个年仅十九岁的将领,深深地弯下了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
“朕,在此向爱卿赔礼了。”
“皇上!”孙世振和王承恩同时惊呼出声。
孙世振一个箭步上前,与王承恩一左一右急忙扶住崇祯。
他感到皇帝的手臂在微微颤抖,那单薄的身躯仿佛随时都会倒下。
“皇上,您这是折煞微臣了!”孙世振的声音因激动而沙哑。
“家父为国捐躯,是臣子本分。皇上万万不可如此!”
王承恩也急道:“皇上乃九五之尊,岂可向臣子行礼?这...这不合礼制啊!”
崇祯在两人的搀扶下直起身,眼中却含着泪光:“礼制?到了这个时候,还谈什么礼制?朕这一礼,不是天子对臣子,而是一个辜负了挚友的父亲,向他的儿子致歉。”
孙世振怔住了。
他看着崇祯眼中的真诚,忽然明白,这位皇帝此刻说的每一个字,都发自肺腑。
“值此危难之际,”崇祯继续说道,声音渐渐平静下来。
“满朝文武,或降或逃,人人都在为自己寻找后路。唯有爱卿你,明知京城将破,却甘冒奇险入宫,所思所虑,皆是大明的未来。”
他轻轻挣脱两人的搀扶,缓步走向龙案:“如今国库空虚,朕连军饷都发不出,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支援你们的了。”
他的手指抚过龙案上那些奏折,那些曾经承载着他振兴大明梦想的奏折,如今都已成了废纸。
“王承恩。”崇祯忽然唤道。
“老奴在。”
“去将朕的佩剑取来。”
王承恩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急忙转入后殿。
不多时,他捧着一柄长剑走了回来。
那是一柄造型古朴的长剑,剑鞘上雕着精美的龙纹,镶嵌着数颗宝石,在烛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尽管剑鞘华美,但整把剑却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崇祯接过长剑,轻轻抚摸着剑鞘上的纹路,眼中流露出复杂的神色。
“这柄剑,是朕登基之时,命人依照太祖皇帝的佩剑样式打造的。”崇祯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自言自语。
“十七年来,它一直陪伴在朕的身边,见证过朕的雄心,也见证过朕的失败。”
他忽然“铮”地一声拔出长剑。剑身如一泓秋水,在烛光下泛着凛冽的寒光。
“今日,朕将它赠予你。”崇祯转身,将剑捧到孙世振面前。
“此剑名为‘镇岳’,愿它能助你辅佐太子,重振大明,驱除鞑虏!”
孙世振看着眼前的镇岳剑,心中澎湃难平。
他明白,这不仅仅是一柄剑,更是一种象征,一种托付,一种超越君臣的信赖。
他单膝跪地,双手接过长剑。剑入手沉甸甸的,仿佛承载着整个大明的重量。
“臣,孙世振,在此立誓!”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在大殿中回荡。
“必以此剑,辅佐太子,重振大明江山!若违此誓,天诛地灭!”
崇祯欣慰地点点头,伸手将他扶起:“好,好!有爱卿这句话,朕就放心了。”
他转向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太子朱慈烺,目光中充满了父亲的慈爱和不舍。
“你们走吧,”崇祯的声音忽然变得急促起来。
“趁李自成大军尚未合围,速速离开北京!”
朱慈烺捧着玉玺,眼中泪光闪烁:“父皇,母后,你们...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崇祯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而决然的微笑:“大明皇帝,自当坚守京城,岂有退却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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