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冥的目光在那段暗红色潦草警告与前方深不见底的坑洞之间来回扫视。碑文传递出的疯狂与惊惶如此真实,绝非故作玄虚。流沙仙宗覆灭前,显然在此地遭遇了远超他们预料的恐怖变故,以至于连“永恒基石”都成了需要毁灭的禁忌。
然而,那坑洞之中散发出的、与自身道基乃至轮回之种产生的强烈共鸣与召唤,却又如此清晰,仿佛源自生命本能的渴求。两种截然相反的直觉在血冥意识中激烈冲突。
它沉默地站立在坑洞边缘,灰白色的气流无声盘旋,拂过它冰冷的甲壳。永恒寂灭道基平稳运转,将外界那浓郁到极致的寂灭意韵缓缓吸纳,化为自身成长的资粮。轮回之种散发的清光则如同一层温润的屏障,护持着神魂核心的绝对清明。
良久,血冥眼中那两点纯粹的“黑”微微一闪,做出了决断。
踏入。
但不是鲁莽地跃入。它先是从体内分离出一缕极其细微的、蕴含着自身寂灭道韵与一丝神念的灰黑色气息,小心翼翼地投向坑洞。
气息没入灰白气流的瞬间,并未引发任何攻击或异变,只是迅速被同化、吞噬,连带那一丝神念也瞬间失去了联系,仿佛泥牛入海。坑洞的深邃与“吞噬”特性,可见一斑。
血冥并不意外。它背后的灰色薄翼轻轻展开,翼刃边缘暗金龙纹流淌过幽光。它开始缓缓操控周遭的寂灭尘埃,按照新获得的“塑形”能力,在身前凝聚、压缩,形成一层层极薄的、盾牌状的灰黑色尘埃护甲,附着在体表关键部位。同时,永恒寂灭道基的力场被激发到极致,在体表形成一层无形的、扭曲的灰色光晕。
做完这些准备,血冥不再犹豫,身形向前一倾,坠入那深不见底的圆形坑洞。
下坠。
没有风声,没有失重感,甚至没有明确的方向感。四周是纯粹的、不断变幻浓淡的灰白。那盘旋的气流此刻变得粘稠无比,如同沉入温度极低的胶质海洋。每一寸肌肤、每一片甲壳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与侵蚀。体表那层尘埃护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剥落,被灰白气流同化吸收。道基力场形成的灰色光晕也剧烈波动,不断被压缩。
更可怕的是神魂层面。无数混乱、破碎、充满绝望与疯狂的意念碎片,如同无形的冰锥,试图穿透轮回之种的清光防护,钻入血冥的识海。那是无数坠入此坑的流沙仙宗修士,或者其他不幸生灵,最后时刻残留的精神烙印。它们在嘶吼,在哀嚎,在重复着无意义的呢喃,共同汇成一片毁灭性的精神乱流。
血冥紧守心神,寂灭道基如同定海神针,将那些侵入的混乱意念强行镇压、碾碎、化为滋养道基的养料。轮回之种的清光则如同最坚韧的网,过滤着最阴毒的精神侵蚀。它如同逆流而下的顽石,在粘稠的灰白与精神乱流中,坚定地向着那召唤感最强的“下方”沉去。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所有意义。可能只是一瞬,也可能过去了数年。
忽然,周遭粘稠的灰白气流猛地一空!
血冥感觉身体微微一轻,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隔膜,坠入了一个截然不同的“空间”。
双脚并未触及实地,而是悬浮在一片奇异的虚空之中。
这里不再是纯粹的灰白,而是一种更加混沌、更加扭曲的景象。背景是深不见底的漆黑,如同最深邃的夜空,但在这漆黑之中,却漂浮着无数大小不一、明灭不定的光斑与色块。那些光斑色块并非静止,而是在不断运动、碰撞、融合、分裂,演绎着某种难以理解的规律。有些光斑中,隐约可见山川河流、宫殿楼阁的虚影一闪而逝;有些色块则呈现出纯粹的能量涡流或几何图形。
而在血冥的正前方,这片混沌虚空的中心,悬浮着一物。
那并非石碑,也非建筑残骸,而是一块……不规则的“碎片”。
碎片约有磨盘大小,通体呈现一种温润的、仿佛内蕴星河的暗金色泽,材质非金非玉非石,与血冥从白岩部落获得的那块“永恒基石”骨片有几分相似,却又更加完整,散发出的道韵也更加宏大、更加……“本源”。
正是这块碎片,散发出的召唤感与血冥体内的永恒寂灭道基、轮回之种产生了强烈共鸣!它静静悬浮在那里,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那些漂浮的光斑色块似乎都在下意识地绕着它缓慢旋转,仿佛它是这片混沌虚空的核心。
然而,就在血冥目光锁定这块碎片的刹那,异变陡生!
周围那些漂浮的光斑色块骤然加速运动,如同被无形之手搅动,疯狂地朝着血冥汇聚而来!它们并非实体攻击,而是在靠近血冥的瞬间,骤然爆开,化作一幕幕无比真实、却又光怪陆离的“幻境”,将血冥的神魂意识强行拖入其中!
第一幕幻境:
血冥“化身”为一名身穿流沙仙宗制式灰袍、气息浩渺如渊的老者。他盘坐在一座高耸入云的观星台上,头顶是璀璨浩瀚的星空。手中持着一块与前方悬浮碎片极为相似的暗金色骨片,骨片表面流淌着玄奥的纹路。老者眼神狂热,以指为笔,以自身精血与道行为墨,在虚空中勾勒着复杂到极致的符文,试图引动骨片中蕴含的“永恒”道韵,与头顶某颗异常明亮的星辰建立联系。星辰的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化作一道通天彻地的光柱轰然落下!老者狂喜,但下一刻,光柱中蕴含的并非纯粹的“永恒”之力,而是一种冰冷、死寂、仿佛能冻结时间与灵魂的“虚无”!老者脸上的狂喜瞬间化为极致的恐惧与痛苦,身躯在光柱中迅速衰老、腐朽、最终化为飞灰,唯有手中的骨片崩碎出一小块,不知坠向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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