坤宁宫的掌事宫女徐嬷嬷踏入东宫书房时,里面正弥漫着一股与这宫廷华美格调不甚相符的沉凝气息。方才,太子与陈子龙刚将一段关于漕粮折色的繁琐账目推演完毕,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算珠碰撞的余韵和纸张翻动的微响。徐嬷嬷脚步放得极轻,几乎像猫儿一般,生怕惊扰了这静谧。
她先是规规矩矩地向伏案疾书的主角行了礼,然后才从身后小宫女捧着的锦囊中,取出一个约莫一尺见方的紫檀木匣。那木匣做工精巧,色泽沉郁,却并无过多纹饰,只在四角包了素银,显得低调而内敛。
“殿下,”徐嬷嬷的声音带着宫中老人才有的那种平稳恭顺,“皇后娘娘吩咐,将此物交予殿下。娘娘说,近来天气多变,请殿下务必保重身体,读书亦不可过于劳神。”
主角放下笔,抬眼看过来,目光在那紫檀木匣上停留一瞬,随即温和地点点头:“有劳嬷嬷。回去禀告母后,儿臣一切安好,请母后勿念。”
徐嬷嬷再次躬身,并不多言,便领着人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如同来时一般。
殿门重新合上,将外间的光线与声响隔绝。主角没有立刻去动那木匣,而是将面前写满演算过程的纸张理了理,递给侍立一旁的陈子龙:“今日就先到这里,这些数据,子龙你再核对一遍。”
“臣遵命。”陈子龙双手接过,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那紫檀木匣,心中虽有好奇,却识趣地没有多问,行礼后便退出了书房。
殿内终于只剩下主角一人。烛火噼啪一声,爆开一朵小小的灯花。他这才伸出手,将那只沉甸甸的木匣移至面前。指尖触碰到冰凉滑润的紫檀木表面,轻轻拨开那小巧的银质搭扣。
匣盖开启的瞬间,一片温润的金色光芒映入眼帘。
里面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满满一匣子金瓜子。颗颗都有指甲盖大小,形态并非完全一致,却都打磨得圆润可爱,黄灿灿的颜色在烛光下流淌着柔和而厚重的光泽,几乎要晃了人的眼。它们静静地躺在深紫色的绒布衬底上,像是一群乖巧沉睡的精灵,又像是一片凝固的、价值连城的阳光。
主角的眼神微微一动。他伸出手,拈起一颗金瓜子,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特有的凉意。这并非官制的金锞子,形态更随意,正适合用于宫中那些不上台面却又必不可少的“打点”。赏赐跑腿办事得力的小太监,酬谢传递消息隐秘的宫女,或者在某些关键节点,润滑一下某些看似微不足道、实则可能卡住流程的环节……这一匣金瓜子,远比同等价值的银票或官银来得实用和隐蔽。
他的目光落在匣底,那里压着一张对折的素色笺纸。抽出展开,上面是母后周皇后那熟悉的字迹,笔画纤秀,带着女子特有的柔婉,却又在起承转合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韧劲。
只有寥寥两行字:
「吾儿渐长,用度日增,此物可备打点,勿使你父皇烦忧。」
没有过多的叮咛,没有情感的直白流露,只有最朴实、最切实际的关怀,以及一句意味深长的嘱托。
“吾儿渐长……” 主角在心中默念着这四个字。是啊,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在筵席上背诵圣贤书、接受百官朝贺的孩童太子了。他开设经筵,关注边事,梳理财政,甚至开始不动声色地布置自己的人手。这些动作,或许细微,或许隐秘,但如何能完全瞒过身为六宫之主、心思细腻的母后?
这一匣金瓜子,便是母后无声的回应。她看到了他的成长,理解了他暗中行事必然带来的额外花销,更明白他不愿因这些“小事”去叨扰日理万机、且对东宫用度可能心存疑虑的父皇。
“勿使你父皇烦忧。” 这短短七个字,蕴含了多少深意。是体恤皇帝为国事操劳的艰辛,是维护父子之间那微妙而脆弱的和谐,更是对儿子处境的一种深沉保护和提醒——有些事,可以做,但要在一定的界限内,不要轻易去挑战父皇的神经。
这不仅仅是金银的支持,更是一种默契的认可和来自母亲最坚实的庇护。她或许不完全清楚儿子具体在做什么,但她选择相信,并用她所能及的方式,为他铺平道路,扫除一些潜在的障碍。
一股复杂的暖流悄然涌上心头,夹杂着感激、酸楚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他将那颗金瓜子轻轻放回匣中,合上盖子,手指在光滑的木盖上摩挲了片刻。
这匣金瓜子,其价值远超过黄金本身。它是母亲洞察秋毫的关爱,是来自坤宁宫的无声力量,也是他在这深宫之中,除了自己经营的势力外,另一份珍贵而可靠的依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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