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马坡山谷间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火药味,弥漫在清晨的空气中。方才还杀声震天的战场,此刻只剩下伤者的呻吟、战马的悲鸣,以及御营将士们打扫战场时发出的各种声响。阳光刺破残余的烟霭,照亮了这片刚刚经历血火洗礼的土地,也照亮了每一个御营士兵脸上那混合着疲惫、兴奋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战斗统计被迅速汇集到临时指挥所。结果令人振奋,甚至超出了朱慈烺和曹变蛟最初的预期。
此役,进入伏击圈的清军偏师约五百人,遭毁灭性打击。经初步清点,阵斩真虏(满洲、蒙古旗兵)首级八十三具,汉军旗首级四十一具,合计一百二十四级。这还不包括那些被火炮轰击得肢体残缺、无法立即统计的。余部约三百余人完全溃散,丢盔弃甲,亡命奔逃,孙应元率领的骑兵营正在外围追击、捕杀,预计最终能逃脱者寥寥无几。
御营方面,堪称奇迹。阵亡者仅九人,多为步军接敌时短兵相接所致。伤者二十五人,其中重伤七人,多为流矢或近距离搏杀所致,轻伤者经过简单包扎已无大碍。相对于取得的战果,这点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成功解救被掳掠的汉人百姓共计三百七十七人,其中青壮男子一百二十人,妇孺老弱二百五十七人。他们从最初的惊恐中逐渐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获救后,许多人跪地痛哭,朝着御营将士的方向连连叩首。
战利品的清点工作由陈子龙亲自监督,各类物资被分门别类,记录在册:
军械马匹:
缴获完好及可修复战马:二百三十七匹,其中不乏蒙古良驹。这对极度缺乏机动力量的御营而言,是极大的补充。
各类弓矢:强弓一百五十余张,箭矢数千支。清军弓箭制作精良,是重要的远程武器补充和研究样本。
刀矛盔甲:缴获满洲、蒙古特色的顺刀、挑刀、虎枪等兵器二百余件;缴获各种棉甲、镶铁棉甲、甚至少量缴获自明军的布面甲、铁甲共计一百八十余副。这些甲胄对研究清军防护和提升御营自身防护都有价值。
火炮:缴获轻型佛朗机炮两门,虽显老旧,但仍可使用。
金银财货:
现银:从清军军官尸体和辎重车上搜检出散碎银两及部分银锭,合计约一千八百两。
黄金珠宝:各类金器、首饰、宝石一小箱,估约价值超过两千两。这些都是清军从沿途富户、官仓中劫掠而来。
铜钱:数十贯,用于日常采购。
物资与其他:
粮草:抢回被掠粮食近百石,以及大量腊肉、盐巴等生活物资,可部分补充军需。
牲畜:夺回被驱赶的牛二十头、羊五十余只。
特殊人才:在被解救的百姓中,发现铁匠两人,皮匠一人,郎中一人。他们目睹御营英勇,又感念救命之恩,纷纷表示愿意效力。
三、信心的飞跃
战果和收获固然重要,但此战带来的无形财富更为珍贵。
曹变蛟巡视着战场,看着士兵们有条不紊地打扫、救护、看管俘虏,脸上终于露出了难以抑制的赞赏之色。他走到朱慈烺面前,郑重抱拳:“殿下!此战大捷,全赖殿下平日练兵有方!火器之利,战术之严,士卒用命,远超末将预期!尤其是这‘三段击’,火力连绵不绝,虏骑弓马虽娴熟,却毫无还手之力!末将……佩服!”这位向来严肃寡言的老将,此刻话语中充满了由衷的叹服。他终于确信,太子走的这条“奇技淫巧”与严明军纪相结合的道路,确实能练出强兵!
而对普通士兵而言,这场胜利的意义更是非凡。初上战场的恐惧和目睹惨状的愤怒,都在刚才那酣畅淋漓的胜利中得到了宣泄和证明。他们看着那些曾经凶名赫赫的虏骑尸体,看着缴获的堆积如山的战利品,看着被解救百姓感激涕零的目光,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和荣誉感在胸中激荡。
“原来咱们这么能打!”
“殿下教的法子真管用!”
“看以后谁还敢说咱御营是花架子!”
赵铁柱用一块从清兵尸体上扯下的布,默默地擦拭着枪刺上的血迹,脸上虽然疲惫,但腰杆却挺得笔直。他看向那些抱在一起、喜极而泣的被救百姓,又看了看身边虽然带伤却精神亢奋的部下,觉得这两个月来的辛苦操练,值了!
朱慈烺看着这一切,心中亦是波澜起伏。这场胜利,不仅验证了他的建军思路,更重要的是,为御营,为他这个太子,注入了最宝贵的资产——信心和威望。这支军队见了血,开了刃,并且品尝到了胜利的滋味,其凝聚力和战斗力必将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
“曹将军,诸位将士,辛苦了!”朱慈烺的声音带着激动,“此战之功,属于御营每一位浴血奋战的弟兄!缴获财物,除上缴部分外,其余皆按功行赏,阵亡弟兄加倍抚恤!解救的百姓,好生安抚,愿归家者发放路费口粮,愿从军者经过考核可酌情录用!”
“殿下英明!万胜!万胜!”山谷中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夕阳西下,御营大军押解着俘虏,携带着战利品,护送着被解救的百姓,踏上了返回龙泉峪的归途。与来时的隐秘和紧张不同,此刻的队伍洋溢着胜利的豪情。宝坻伏击战的胜利,如同一声惊雷,不仅震撼了溃逃的清军,也必将很快震动整个京畿,乃至紫禁城的朝堂。太子朱慈烺和他的东宫御营,凭借此战,正式登上了明末波澜诡谲的历史舞台,成为一支谁也无法再忽视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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