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月无光。御营主力三千余人,在曹变蛟和朱慈烺的率领下,如同一条沉默的巨蟒,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龙泉峪大营,向着东南方向的落马坡潜行。人马衔枚,马蹄包裹厚布,车轮用草绳缠绕,一切可能发出声响的环节都被尽可能消除。只有沉重的呼吸声,甲胄偶尔摩擦的轻微响动,以及夜风吹过林梢的呜咽,伴随着这支决心猎杀的精兵。
曹变蛟一马当先,亲自引领前队。他对这一带的地形似乎有着天生的直觉,即使在黑暗中,也能准确地避开可能暴露行踪的开阔地,选择林木掩护的小径。朱慈烺紧随其后,感受着这大战前夜的凝重与肃杀,心中既有初次指挥伏击的紧张,更多的却是一种即将验证所学、直面强敌的亢奋。
经过近两个时辰的艰难跋涉,队伍终于抵达了落马坡外围预定区域。与先行抵达的赵铁柱部及工兵营汇合后,曹变蛟立刻下令全军原地待命,保持静默,自己则只带了少数亲兵和赵铁柱,借着微弱的星光,亲自前去勘察最终设伏地形。
落马坡官道,蜿蜒穿过两座并不算高、但坡度较陡、林木茂密的丘陵之间,形成一个天然的“口袋”。官道在此处略显狭窄,且因常年车马碾压,路面低于两侧地面,形成了一道浅沟。曹变蛟如同幽灵般在两侧高地上穿梭,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每一处可能设置火力点的位置,每一片可供士兵隐蔽的草丛和林木。
他看得极其仔细,时而蹲下用手丈量坡度,时而拨开草丛观察视线,时而侧耳倾听远处的动静。赵铁柱紧跟在他身后,大气也不敢出,心中对这位老将的严谨和经验佩服得五体投地。
“此处,”曹变蛟指着一处视野开阔、且有大石遮蔽的高地,对跟随的火器营主管低声道,“设置主要火炮阵地,至少布置十门灭虏炮,炮口对准官道中段,覆盖范围要重叠。”
“这边林地茂密,正好隐藏燧发枪兵,分三层梯次配置,第一排依托土坎,第二排利用树木,第三排位于反斜面,听号令依次轮射。”
“步军长枪手和刀盾手,埋伏在更靠近道路的灌木丛后,待火器打击后,若敌溃退欲冲上山,则负责截杀。”
“骑兵……孙应元应该已经就位了,就在口袋阵的出口处那片洼地后隐蔽,待我军火力最猛、敌军最混乱时杀出,封死口袋,一个不留!”
他的命令清晰而果断,将整个落马坡变成了一个精心设计的死亡陷阱。每一个单位的任务,隐蔽位置,出击时机,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勘察完毕,曹变蛟返回临时集结点,向朱慈烺简要汇报了部署方案。朱慈烺完全同意,他知道在这种具体战术安排上,曹变蛟是绝对的权威。
“传令!各营按曹将军部署,即刻进入预设阵地!严禁喧哗,严禁火光,一切行动务必隐蔽!”朱慈烺下达了最终命令。
刹那间,数千人的队伍再次动了起来,但这一次,动作更加轻柔,更加小心翼翼。士兵们按照事先分派的任务,由各级军官带领,如同溪流渗入沙地般,悄无声息地融入落马坡两侧的丘陵与林地之中。
火器营的士兵们费力地将火炮推上陡坡,安置在预设阵地,用树枝、草丛进行精心伪装。燧发枪兵们则各自寻找最佳的射击位置,清理掉身前的杂草,检查枪械和弹药,然后便静静地趴伏下来,将自己隐藏在自然的背景之中。步军士兵们蜷缩在灌木丛后、岩石缝隙里,紧握着手中的长枪刀盾,等待着近身搏杀的命令。工兵营则在最后检查着设置的绊索、以及一些简易的、能制造混乱的陷阱。
整个过程,除了不可避免的、极其轻微的窸窣声,再无其他杂音。纪律,在此刻得到了最极致的体现。没有人交谈,没有人抱怨,甚至连咳嗽都被强行压抑下去。每个人都明白,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让之前的努力前功尽弃,将全军置于险地。
朱慈烺的指挥所设在西侧高地一个视线良好、且有巨石遮蔽的后方。他也能清晰地看到山下那条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如同灰色带子般的官道。
时间,在死寂般的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东方渐渐露出了鱼肚白,林间的鸟儿开始了清晨的鸣唱。雾气在山谷间弥漫,给这片杀戮之地披上了一层朦胧的外衣。
然而,对于埋伏在潮湿草丛中、冰冷岩石后的御营将士而言,这黎明前的时光格外漫长而煎熬。
新兵们的心跳如同擂鼓,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们紧紧攥着武器,眼睛死死盯着山下的官道,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想象着敌人出现时的场景,恐惧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们的神经。有人忍不住悄悄吞咽口水,有人觉得喉咙发干,有人甚至因为过度紧张而微微发抖。他们不时偷偷看向身旁的老兵或者军官,试图从他们脸上找到一丝镇定。
而老兵们,如曹变蛟、孙应元(已在外围埋伏),以及赵铁柱这样的基层骨干,则显得沉稳得多。他们同样警惕,但眼神中更多是冷静和耐心。他们利用这等待的时间,最后一次检查装备,调整呼吸,甚至闭目养神,积蓄体力。他们知道,大战将至,保持冷静比盲目冲动更重要。他们的沉稳,无形中也感染着身边的新兵,起到了一定的稳定军心的作用。
朱慈烺站在指挥所前,同样在忍受着等待的煎熬。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肾上腺素在飙升,但理智告诉他必须冷静。他反复在心中推演着伏击的每一个环节,思考着可能出现的意外和应对方案。他的目光扫过隐藏在晨雾和林木中的将士们,虽然看不到他们的脸,但他能感受到那股压抑着的、即将爆发的力量。
太阳终于挣脱了地平线的束缚,将金色的光芒洒向大地。雾气渐渐消散,官道清晰地呈现在眼前,空无一人,只有早起的鸟儿在路旁觅食。
寂静,依然是死一般的寂静。但在这寂静之下,是三千把即将出鞘的利刃,是三千颗因等待而愈发灼热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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