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内部在朱慈烺的整顿和刘凤祥日益熟练的管理下,步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有序和凝聚状态。晨跑依旧每日进行,虽然依旧有人叫苦不迭,但抵触情绪明显减少,甚至开始有人暗中较劲,比拼谁跑得更轻松。那本《东宫日志》和“事件记录法”更是成了刘凤祥的宝贝,他将东宫内外的大小事务梳理得井井有条,分析能力也与日俱增。
朱慈烺很清楚,固守东宫这一亩三分地是远远不够的。他的舞台是整个大明,而不仅仅是这座紫禁城。他需要将触角伸出去,了解外界的真实情况,尤其是他最关心的军事领域。东宫的信息来源毕竟有限,且多经过层层过滤,想要获得更直接、更鲜活的信息,必须主动出击。
机会很快降临。临近腊月底,宫中按例举行了一场小型的、非正式的宗室家宴,主要是招待一些留居京师的藩王、郡王及其家眷。作为太子,朱慈烺自然在受邀之列。
接到谕旨时,刘凤祥很是激动,觉得这是陛下重视殿下的表现。他忙前忙后,为朱慈烺准备参加宴会的礼服,再三检查仪容,生怕有丝毫失仪之处。
朱慈烺倒是相对平静。他明白,这种宴会更多是一种象征性的团聚,政治意义大于实际。但对他来说,这却是一个绝佳的“外事”活动机会,一个接触宗室子弟、从他们口中获取零碎信息的窗口。
宴会设在暖阁之中,地方不大,气氛倒也还算轻松。出席的多是些闲散宗室,地位尊崇但并无实权,携带着家眷,彼此间寒暄客套,言谈举止无不透着天潢贵胄的矜持与疏离。
朱慈烺的到来,引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这位近来在宫中颇有“传闻”的太子,无疑是宴会的焦点之一。许多探究、好奇、甚至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朱慈烺身着合体的太子常服,面色依旧带着些病后的苍白,但步履沉稳,举止得体。他先是向主持宴会的长辈(一位辈分很高的老王叔)行了礼,然后又与几位熟悉的郡王、世子打了招呼,言辞谦和,姿态放得极低,完全是一副温良恭俭的储君模样。
他的表现中规中矩,既不失太子身份,又显得平易近人,很快便融入了宴会的氛围,没有引起任何不必要的关注或非议。
然而,他的心神却并未沉浸在歌舞升平之中。他的耳朵如同最灵敏的雷达,捕捉着周围一切可能有用的信息。宗室们谈论的多是风花雪月、京中趣闻、田庄收成,偶尔也会低声抱怨几句朝廷催缴的贡赋,但这些都不是朱慈烺感兴趣的目标。
他的目光,悄然投向了那些年纪与他相仿,或稍长几岁的宗室子弟聚集的区域。这些年轻人,少了父辈的沉稳与顾忌,更容易在言谈中流露出真实的信息。
他端着一杯清淡的果酒,状似随意地踱步过去,很快便加入了几个正在高谈阔论的郡王之子、镇国将军的圈子里。这些少年见他过来,起初有些拘谨,但见朱慈烺态度随和,毫无架子,也渐渐放松下来。
话题从最新的皮弁(帽子)样式,聊到京郊哪家猎场的野物肥美,又转到新得的一匹西域宝马……都是些典型的纨绔子弟话题。朱慈烺耐心地听着,偶尔插上一两句无关痛痒的话,既不显得突兀,又能维持对话。
他在等待,等待一个将话题引向自己所需方向的机会。
机会出现在一个身材微胖、面色红润的郡王之子身上。他是某位郡王的嫡子,性格颇为张扬,正口沫横飞地讲述他前几日随父王去京营“观操”的见闻。
“……你们是没瞧见!那阵势,旌旗招展,号角连天!几千号人排成方阵,嘿,那叫一个整齐!”胖少年挥舞着手臂,模仿着擂鼓的动作,显得异常兴奋。
旁边几个少年听得津津有味,露出羡慕的神色。他们虽然身份尊贵,但能亲临京营观看操练的机会并不多。
朱慈烺心中一动,知道机会来了。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属于少年人的好奇和向往,顺着胖少年的话问道:“哦?王兄亲眼去看京营操练了?真是令人羡慕。不知……与我等往日听闻的,有何不同之处?”
那胖少年见太子都对自己的见闻感兴趣,更是得意,挺了挺胸膛,声音又拔高了几分:“那是自然不同!光看着就带劲!尤其是……尤其是最后出场的那一队骑兵!”
他刻意顿了顿,卖了个关子,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看着他,才心满意足地继续说道:“那不是咱们京营的兵,听我父王说,是……是从辽东那边轮换回来的,叫什么……关宁军!对,关宁军的骑兵!”
“关宁军”三个字入耳,朱慈烺的心脏猛地一跳!这可是大明如今最能打的部队之一,是抵御满洲八旗的重要力量!他努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眼神中的“好奇”却更加浓郁。
那胖少年并未察觉异样,继续炫耀着他道听途说来的信息:“好家伙!那些骑兵,人马皆披重甲,冲起来跟铁塔似的,地动山摇!那马蹄声,轰隆隆的,隔着老远都觉得心口发麻!听我父王身边的护卫说,这些关宁铁骑,在辽东可是让那些建奴吃了不少苦头,威风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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