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济吉特贵人侍寝后,后宫只平静地添了笔记录。既无赏赐流水般送入,也无晋封的旨意传来,就像御花园里那丛格桑花,开过便开过了,没在宫人的闲谈里留下多少涟漪。她依旧每日守着自己的宫殿,做些蒙古针线,偶尔去御花园侍弄那些从家乡带来的花种,见了谁都规规矩矩的,倒真成了个安分的吉祥物。
储秀宫的清晨总带着玉兰的清气。沈眉庄正用羊毫蘸着朱砂圈点《女诫》,画春捧着刚研好的墨锭站在案边,云溪则在清点库房新到的绸缎账本。“小主,博尔济吉特贵人宫里遣人送了两匹蒙古锦缎,说是谢您前日在御花园替她拾了掉落的玉簪。” 云溪将账本合拢,轻声回话。
“收着吧。” 沈眉庄笔尖未停,画春立刻上前接过锦缎,用软尺量了尺寸记在纸上。“告诉来人,就说我谢过贵人惦记。” 待云溪退下,沈眉庄望着宣纸上 “安份” 二字,忽然想起三日前御花园的场景 —— 彼时博尔济吉特还蹲在花丛里捡玉簪,见了皇上也只是垂眸行礼,全无半分争宠的模样。
这般性子,倒真适合在后宫安稳度日。
正思忖间,青黛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手里捧着个素布包:“沈贵人,我家小主绣了个荷包,让给您送来。” 她的声音细细软软,带着几分怯懦,“小主说…… 说脚踝还没好利索,走动不便,就不去给您请安了。”
沈眉庄搁下笔,画春连忙递上一杯温水。案上的宣纸轻轻颤动:“让她好生歇着,不必挂心这些虚礼。” 她瞥见青黛袖口磨出的毛边,转向云溪道:“库房里还有些新制的棉线,取些给青黛带去,让你家小主闷了就绣些玩意儿解闷。”
青黛眼圈一红,屈膝福了福:“谢沈贵人恩典。”
送走青黛,画春替沈眉庄理了理衣襟:“小主,安答应也太胆小了,不过崴了脚,至于连门都不敢出吗?”
“胆小些也好。” 沈眉庄重新拿起笔,云溪恰好进来汇报账目,闻言接口道:“小主说得是,安分些总不会出岔子。”
沈眉庄笔尖微顿,想起采星采月,上一世带了采星采月入宫,她们的确够忠心,但是在这深宫里,光是忠心终究是不够的,看着从入宫到现在,一直在忙碌的云溪,“你们二人机灵,往后更要谨言慎行,云溪库房整理好了后,打探消息方面,你看着安排,银钱方面不用吝啬,宫消息灵通些,才能在宫里更好的生存。” 她望着窗外抽芽的玉兰,“画春,去看看皇上今儿个翻了谁的牌子。”
画春刚出去,殿外就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内务府的刘公公举着明黄腰牌进来,脸上堆着惯常的笑:“沈贵人,皇后娘娘请您去景仁宫议事。”
景仁宫的紫檀木桌上摆着一叠绿头牌,皇后正用银签轻轻拨弄着。见沈眉庄进来,她抬眼时鬓角的东珠流苏晃了晃:“博尔济吉特贵人侍寝后,蒙古那边送了些奶酪来,你说该分赏给各宫吗?”
沈眉庄垂眸道:“蒙古心意,分赏各宫也好,全了和气。”
“你倒是通透。” 皇后轻笑一声,剪秋立刻奉上一盏碧螺春,“本宫听说,新人里就你和甄嬛读过书?”
“不过是些粗浅学问,不敢在娘娘面前班门弄斧。”
“女子多识些字总是好的。” 皇后忽然将银签指向沈眉庄的牌子,“皇上近日常念叨,说后宫该添些书卷气。”
离开景仁宫时,檐角的铜铃被风吹得乱响。沈眉庄望着宫道上往来的太监,忽然明白皇后的意思 —— 这绿头牌的顺序,怕是要变了。
博尔济吉特贵人侍寝后的第三日,养心殿的绿头牌被翻到了储秀宫。当李德全捧着明黄圣旨走进来时,沈眉庄正在灯下临摹《女诫》,画春在一旁研墨,云溪则在核对新进的首饰清单。烛火在沈眉庄侧脸投下柔和的阴影,鬓边那支翡翠柳叶钗随着起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沈贵人接旨。” 李德全的声音带着笑意,“皇上今夜召您去养心殿侍寝。”
画春忙不迭地扶着沈眉庄接旨,云溪则机灵地给李德全递上荷包,眼角眉梢都是喜色。待太监们退下,画春才压低声音道:“小主,您瞧着吧,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沈眉庄指尖抚过圣旨上的龙纹,忽然想起入宫前母亲的话:“眉庄,沈家的女儿不能输。” 她对着铜镜理了理衣襟,画春替她将碎发别好,镜中女子眉目清正,既有大家闺秀的端庄,又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锋芒。
入夜后的养心殿灯火通明。沈眉庄披着件月白寝衣坐在偏殿,看宫女们来往穿梭,香炉里的龙涎香袅袅升起,带着些微的安神气息。皇上处理完奏折进来时,她连忙起身行礼,被皇上伸手扶住。
“免礼。” 皇上的指尖触到她的腕间,只觉得细腻温凉,“朕听皇后说,你近日在读《女诫》?”
“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
“能静下心读书,已是难得。” 皇上拉着她在榻上坐下,“比起翊坤宫的热闹,朕倒更喜欢这般清静。” 他忽然注意到案上的字,“这是你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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