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的铜鹤香炉里燃着凝神的沉水香,烟丝袅袅缠绕着殿内的盘龙柱,太后斜倚在铺着貂绒软垫的宝座上,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佛珠。竹息姑姑垂手立在一旁,轻声禀报:“太后,皇后娘娘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让她进来。”太后眼皮未抬,声音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皇后穿着明黄色绣织金缠枝牡丹纹的旗装,裙摆曳地时绣着的牡丹纹在光线下流转,金线勾勒的花瓣栩栩如生,头上赤金嵌东珠的凤钗随着步履轻晃。她进门便屈膝行礼,语气恭敬:“臣妾给太后请安,太后圣安。”
“起来吧。”太后抬眼看向她,目光在她紧绷的脸上停留片刻,“赐座。”
皇后谢过恩坐下,宫女奉上刚沏好的雨前龙井,茶香冲淡了些许沉水香的厚重。她端着茶盏却没喝,指尖死死扣着杯沿——自昨日养心殿之事后,她便知道太后定会找她,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前日宫里传的那些闲话,你该听说了。”太后率先开口,佛珠转动的速度慢了些,“菀嫔怀着龙胎,本就该安分养胎,却被卷进齐嫔的是非里,若不是哀家及时赶到,怕是要动了胎气。”
皇后连忙起身请罪:“是臣妾管教下人不严,让素云擅自做主,惊扰了菀嫔,也劳烦太后费心了。臣妾已经责罚了素云,定不会再让此类事情发生。”
“责罚个宫女有什么用?”太后打断她,语气里添了几分严厉,“哀家召你过来,不是听你说这些场面话的。你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以为哀家不知道?”
皇后脸色一白,连忙低头:“臣妾……臣妾只是担心后宫不宁,扰了皇上烦心。”
“担心后宫不宁?”太后冷笑一声,“你是担心菀嫔生下皇子,威胁到你的地位吧?可你有没有想过,菀嫔的存在,本就是皇上对纯元的情意。”
“纯元”二字一出,皇后的身子猛地一颤,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皇上对纯元的心思,你比谁都清楚。”太后继续道,“菀嫔眉眼像纯元,性子也有几分相似,皇上看重她,不仅是因为龙胎,更是因为在她身上看到了纯元的影子。菀嫔过得越好,越能说明皇上心里对纯元的看中,这对咱们乌拉那拉家是好事,对你这个中宫皇后,也是好事。”
太后顿了顿,目光锐利如刀:“你若真为后宫着想,就该好好护着菀嫔和她腹中的龙胎,而不是想方设法地算计她。对付菀嫔没有任何意义,反而会惹皇上不快,得不偿失。”
皇后死死咬着下唇,口腔里泛起淡淡的血腥味。她何尝不知道皇上对纯元的情意?可正因为知道,她才越发不甘。纯元死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还要占据皇上的心?凭什么一个像她的人就能得到万千宠爱?而她呢?她当了这么多年皇后,兢兢业业打理后宫,却始终走不进皇上心里。还有她的弘晖,若不是当年纯元的“无心之失”,她的孩子也不会夭折……
无数怨怼在心头翻涌,几乎要冲破喉咙。可她抬眼看向太后,见太后眼神威严,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清楚,太后是她在后宫最大的靠山,只要太后不放弃她,她的中宫之位就稳如泰山。这点委屈,她必须忍。
“太后教训的是,臣妾知错了。”皇后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不忿,语气诚恳,“臣妾先前确实糊涂,只想着自己的心思,忽略了皇上的情意和后宫的安稳。往后臣妾定会好好护着菀嫔和龙胎,绝不再让旁人惊扰了她。”
太后看着她顺从的模样,神色稍缓:“你能明白就好。起来吧,往后做事多想想后果,别再让哀家失望。”
皇后谢恩起身,退出寿康宫时,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宫门口的风一吹,她打了个寒颤,眼底却飞快掠过一丝狠厉——护着甄嬛?除非她死!
景仁宫的殿门被重重合上,皇后将头上的凤钗一把拔下,狠狠摔在地上。赤金的钗子撞在金砖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殿内的宫女纷纷跪地磕头。
“纯元!纯元!又是纯元!”皇后歇斯底里地喊着,双手紧紧攥着拳头,指节发白,“她死了这么多年,凭什么还能左右皇上的心?凭什么甄嬛凭着一张像她的脸,就能得到一切?”
绘春伺候皇后多年,从未见过皇后如此失态,知道此刻任何劝慰都是多余,只能伏在地上,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皇后跌坐在软榻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她想起刚进王府时,皇上也曾对她有过温情,可自从纯元入府,她便成了可有可无的影子。后来纯元难产而死,她以为自己终于能得到皇上的真心,可皇上心里依旧只有纯元。就连她的弘晖,那个她唯一的孩子,也因着纯元的缘故夭折……
“皇上对纯元有情意,那我呢?我算什么?”皇后喃喃自语,声音凄厉,“我的弘晖又算什么?他就不是皇上的孩子吗?他死的时候,皇上可曾像心疼纯元那样心疼过他?”
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中的委屈和怨恨如同野草般疯长。她猛地擦干眼泪,眼底只剩下偏激的疯狂。纯元的影子凭什么活着?纯元的“孩子”凭什么出生?她的弘晖没能活下来,后宫里所有的龙胎都不配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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