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仁宫庭院的青砖缝里还凝着夜露,满蒙旗与汉军旗的秀女已按规矩列队。富察氏垂手立在首位侧,目光平视着前方青砖,袖口金线在晨光里泛着低调的光。
博尔济吉特贵人站在队列最前,紫檀木佛珠在指间无声流转。她穿着石青色暗纹旗装,鬓边只簪一支玛瑙簪,从始至终垂着眼帘,仿佛周遭一切都与自己无关。
队伍末尾的安陵容双手交握在袖中,青黛站在她身后半步,两人都屏息凝神,连裙摆都未曾晃动分毫。沈眉庄立在汉军旗首位,淡青色旗装衬得身姿愈发挺拔,目光落在身前地砖的万字纹上,沉静如潭。夏冬春站在沈眉庄身后,双手紧张地绞着帕子,眼神却难掩兴奋。甄嬛则微微低着头,神色平静。
殿内传来剪秋的通传:皇后娘娘到 ——
众人按序跪拜,动作整齐划一,金砖地面上此起彼伏的衣料摩擦声,竟像是提前演练过一般。皇后落座时,目光扫过殿内垂首肃立的新人,声音温和如春日暖阳:都是刚入宫的孩子,不必拘束。剪秋,奉茶吧。
茶盏递到面前时,沈眉庄指尖与温热的瓷面相触,听见皇后对富察氏温言道:你额娘前几天几日还遣人送了些新制的胭脂,回头让剪秋给各宫分些,你们年轻姑娘家,正该用这些鲜亮颜色。
富察氏屈膝谢恩,声音里带着难掩的拘谨:谢娘娘体恤。
皇后又看向博尔济吉特贵人:蒙古的草原近来可还丰美?你阿爸送来的奶酪甚好,皇上昨日还夸呢。
博尔济吉特贵人垂眸回话,语速平稳无波:托皇上与娘娘洪福,草原牧草丰茂。
请安气氛正和缓,殿外忽然传来銮铃脆响,太监尖声唱喏:华妃娘娘驾到 ——
众人慌忙按序跪拜,额头刚触到地面,便见华妃的玫红色鸾鸟纹旗装从眼前扫过。她径直走到皇后下首的座位旁,连眼角余光都未分给跪拜的新人们,扬声道:皇后娘娘今日倒起得早,昨儿个皇上留在翊坤宫,说新得的那匹孔雀蓝杭绸做旗袍最衬肤色,姐姐要不要瞧瞧?
皇后笑着抬手:妹妹的眼光自然是好的,只是本宫近来不爱这些鲜亮颜色了。
姐姐就是太素净。 华妃在座位上坐下,护甲在扶手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皇上也说,姐姐宫里的陈设跟佛堂似的,年轻人就该活泼些。
此时剪秋已示意秀女们向华妃请安,众人刚屈膝,却见华妃转向皇后,手里把玩着一支赤金点翠步摇:说起来,昨儿个周宁海寻了对羊脂玉镯,通透得像浸在水里,姐姐要不要看看?
新人们维持着将跪未跪的姿势,膝盖悬在半空,额头上渐渐沁出细汗。富察氏的旗头流苏微微晃动,显然已有些支撑不住,却依旧咬牙坚持着。博尔济吉特贵人的佛珠仍在转动,只是速度慢了半分,指尖泛出淡淡的白。
皇后看着殿中维持着行礼姿势的秀女们,温声道:妹妹的心意本宫领了,只是这些孩子还在请安呢。
华妃这才慢悠悠抬眼,目光像带着钩子扫过众人,语气带着十足的轻蔑:起来吧。一个个站没站相跪没跪相,往后怎么伺候皇上?
众人依序起身时,衣料摩擦声里混着几声压抑的轻喘。沈眉庄站直身子时,瞥见安陵容悄悄按了按膝盖,青黛正用眼神给她无声的安慰。
华妃目光流转,落在夏冬春身上,冷笑一声:夏常在倒是春风得意,前日本宫赏你的簪子,想必不合心意吧?
夏冬春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屈膝道:谢娘娘赏赐,嫔妾十分喜爱。
喜爱就好。 华妃语气冰冷,只是本宫倒不知道,本宫赏的东西,在你眼里竟不如皇后的素银簪体面?周宁海,记下,夏常在言语失当,罚俸一月,闭门思过。
夏冬春脸色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下:娘娘饶命,嫔妾没有......
闭嘴! 华妃呵斥道,本宫的话你也敢质疑?
皇后见状,温言道:妹妹消消气,夏妹妹也是刚入宫不懂事,就饶了她这一次吧。
华妃这才作罢,目光又转向众人,问道:“哪位是菀常在。”
甄嬛走出对列,屈膝行礼,“嫔妾甄氏,见过华妃娘娘。”
“果真是个美人儿,刚入宫就得了皇上的封号,真真是好福气。”华妃见一淡粉色宫装美人出列,开口阴阳了两句。
甄嬛不卑不亢地回道:能得皇上赐封,是嫔妾的福气,嫔妾定会谨守本分,不负皇上与娘娘厚爱。
谨守本分? 华妃挑眉,希望你说到做到。听说你住碎玉轩?那里偏僻得很,怕是连只鸟都不愿意去,正好让你好好反省,别仗着有个封号就不知天高地厚。
甄嬛低头应道:嫔妾明白。
华妃又对皇后笑道:前儿个西域进贡的葡萄到了,紫莹莹的跟宝石似的,姐姐要是不嫌弃,回头让周宁海送些来。
多谢妹妹想着。 皇后端起茶盏,话锋一转,只是这些孩子刚入宫,规矩上难免生疏,妹妹是过来人居高望重,往后还要多指点她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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