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未曦时,甄嬛已坐在书案前,手中狼毫在宣纸上悬了许久。窗外的芭蕉叶上滚着晶莹的水珠,像极了她此刻翻涌的心绪。崔槿汐将研好的墨轻轻推到她手边:“小主,墨已研好。”
甄嬛点点头,笔尖终于落在纸上。给父亲的信写得极是恳切,字里行间皆是对浣碧的疼惜,恳请父亲开甄氏祠堂,将从小陪在自己身边的浣碧记为养女,还特意提及要为她改名为“甄玉隐”,取“玉壶冰心,隐于尘俗”之意。写完最后一笔,她将信纸仔细折好,塞进锦盒:“让心腹快马送去,务必亲手交到父亲手上。”
“是。”崔槿汐接过锦盒,见甄嬛望着窗外发怔,轻声道:“小主如此安排,已是仁至义尽。”
甄嬛轻叹一声:“她陪我长大,情同姐妹,给她一个名分,也是了却一桩心事。”只是这话出口时,她指尖仍微微发凉——她比谁都清楚,这步棋既是安抚,也是牵制,而眼下自己身陷这样的境地,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三日后,甄远道的回信抵达。信中说已按女儿之意办妥,族谱已添上“甄玉隐”之名,连族中长辈也已告知。甄嬛拿着信纸走到浣碧——如今该叫甄玉隐了——面前时,她正在试穿新做的藕荷色宫装,听见脚步声慌忙转身,裙摆扫过妆台上的螺钿镜,发出清脆的声响。
“父亲已办妥此事。”甄嬛将信纸递过去,“从今日起,你便是甄玉隐。”
甄玉隐的手指在“甄玉隐”三个字上反复摩挲,眼眶倏然泛红。她扑通跪在地上,额头抵着冰凉的青砖:“谢长姐成全。”这一次,她声音里的颤抖不似作伪,多年的夙愿一朝得偿,连带着看向甄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真切的依赖。
甄嬛扶起她,指尖触到她衣袖下凸起的银镯子——那是昨日刚从内务府领的份例。“晚些时候我会禀明皇上,往后你便是我明面上的妹妹,行事更要谨守本分。”
“长姐放心。”甄玉隐用力点头,鬓边的珠花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玉隐定不辱没甄家名声。”
是夜,皇上驾临碧桐书院时,正见甄嬛在灯下翻看着什么。他凑过去一看,竟是甄氏族谱的抄本,“甄玉隐”三个字用朱笔圈出,格外醒目。
“这是?”皇上指着那名字问道。
甄嬛顺势将浣碧的情况娓娓道来,语气坦荡无欺:“她从小便服侍我,与我一同长大,情同自家姐妹。如今已是皇上的和答应,嫔妾不忍让她一生为奴,便传信回家,让父亲收她做了养女,家里开了祠堂上了族谱,往后她便是甄玉隐了。”她抬眼望向皇上,眸中清澈如溪,“嫔妾知道宫规森严,只是念及多年情分,实在不忍。”
皇上静静听着,手指在族谱上轻轻敲击。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恍惚间竟映出纯元皇后当年为身边人着想时的模样——同样的悲悯,同样的坦荡。他握住甄嬛的手,掌心温热:“你有这份仁心,实属难得。”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和,“既已入了甄家族谱,明日便传旨,赏甄玉隐宝蓝缎袄一袭,算是朕的心意。”
甄嬛屈膝谢恩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皇上这话,便是认了玉隐的身份,这也算是眼下能让她稍微宽心的一件事了。
消息传开,碧桐书院顿时更显热闹。淳儿本就与甄嬛同住此处,此刻正端着一碟新制的玫瑰酥闯进来,撞见甄玉隐在给甄嬛研墨。她大大咧咧地将碟子放在桌上:“莞姐姐,你瞧我带什么好东西来了!”目光扫过玉隐身上的新衣裳,眼睛一亮,“和妹妹这身衣裳真好看,是皇上赏的吧?”
甄玉隐脸上飞起红霞,羞涩地低下头。
甄嬛笑着捏了捏淳儿的脸颊:“就你嘴快。”
淳儿看似单纯,实则心思活络。她深知在这后宫之中,依附得宠之人方能长久,故而日日黏着甄嬛,晨起陪甄嬛赏花,午后一同弈棋,连晚膳都要凑在一起吃。她装作浑然不觉宫中暗流的模样,只在甄嬛面前展现天真烂漫的一面,实则是为了牢牢维系这份亲近,以便分得恩宠。甄玉隐也借着“妹妹”的身份时常伴在左右,时而为甄嬛研墨,时而递上一盏清茶,姿态恭顺却又不失亲近。
皇上每次驾临,总能看见三人围坐在一起的景象。甄嬛素衣淡雅,宛如幽兰;淳儿娇俏活泼,恰似朝阳;玉隐则低眉顺眼,带着几分惹人怜爱的温顺。他常笑着打趣:“朕这是闯入了瑶池仙境?”
多数时候,皇上会留在甄嬛殿中。但偶尔兴起,也会让淳儿唱支小曲,或是听玉隐讲些宫外趣闻。有两次,甚至让玉隐侍了寝。晨起时,玉隐捧着皇上赏赐的翡翠钗子来向甄嬛道谢,脸上的红晕尚未褪去,眼中却已多了几分底气。
“皇上看重你,是你的福气。”甄嬛语气平淡,手中正绣着一方帕子,针脚细密如鳞,心思却早已飘远,想着如何才能在这困境中寻得一线生机。
“全凭长姐照拂。”玉隐深深福礼,鬓边的翡翠钗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往后长姐有任何差遣,玉隐万死不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