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理了理身上那件淡紫色暗纹软缎旗装的衣襟,发髻上依旧只簪着一支银丝嵌珍珠的小簪,素净却不失温婉。
她沉声道:“知道了。先不急着去见华贵妃,等弘暄送走了,将这边的事安排妥当再说。你去备轿,再让小禄子盯着春晖堂那边的动静,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另外,让园子里的人都打起精神来,今日凡是靠近偏院的,都给我仔细盯着。”
云溪心领神会,躬身应道:“奴婢这就去安排。轿辇备在角门处,不惊动前院的人;小禄子带着两个心腹,早就候在春晖堂的西墙根下了;偏院四周也加了两道岗,闲杂人等一概近不得身。”
沈眉庄微微颔首,转身往内室走去。刚跨过门槛,便听见弘暄咯咯的笑声,张嬷嬷正抱着他,在窗边逗弄着那只缠丝银拨浪鼓。刘嬷嬷则蹲在一旁,整理着弘暄的小衣裳,一件件叠得方方正正,装进一个素色的包袱里。包袱的夹层里,听竹早已放好了常用的驱寒药膏、消食的山楂丸,还有几块弘暄最爱的奶糕,皆是用油纸仔细包好,生怕路上磕碰坏了。
见沈眉庄进来,两个嬷嬷连忙起身行礼,动作轻缓,生怕惊扰了怀里的孩子。弘暄瞧见沈眉庄,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就要扑过来,嘴里咿咿呀呀地喊着“额娘”。
沈眉庄快步上前,将儿子抱进怀里,指尖轻轻蹭着他软乎乎的脸颊。小家伙的脸蛋带着奶香味,蹭得她手腕发痒,心头却是一片酸涩。她低头看着儿子澄澈的眼睛,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沈眉庄强忍着眼眶里的湿意,低声道:“弘暄乖,待会儿要跟着张嬷嬷和刘嬷嬷出去一趟,去见弘昭弟弟,要听话,不许哭闹。”
弘暄似懂非懂,眨着圆溜溜的眼睛,小手攥住沈眉庄的一缕发丝,咯咯直笑。
听竹端着一碗温热的牛乳进来,见此情景,脚步放得更轻了:“娘娘,六阿哥的牛乳温好了,喝了正好赶路。这牛乳是今早刚挤的,奴婢加了一点点冰糖,阿哥最爱喝这个了。”
沈眉庄接过牛乳,亲自喂给弘暄。小家伙饿了,咕嘟咕嘟喝得香甜,嘴角沾了一圈奶渍。她用丝帕轻轻擦去,又替他理了理淡青色的软缎小衫,仔细检查了一遍领口的盘扣,确认没有半点疏漏。小袄的袖口绣着一朵小小的莲蓬,是映雪昨夜连夜赶出来的,针脚细密,透着几分可爱。
“听竹,”沈眉庄抬眸,声音压得极低,目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你带着两个心腹,暗中跟着嬷嬷,护送弘暄去静芳斋。敬妃与柔贵人带着弘昭,此刻就安置在那里,那是皇上特意圈出的清净地,四周都有侍卫守着。记住,走西边的小路,那条路偏僻,平日里没什么人走动,能避开春晖堂的耳目。过了那片竹林,就有皇上安排的侍卫接应,你们跟着侍卫一同进静芳斋,不必在外逗留。到了之后,你亲手把弘暄交给敬妃,告诉她,务必严守秘密,切不可让外人知晓弘暄的下落,待到事了,我自会去接孩子。另外,柔贵人的身子弱,弘昭阿哥又时常咳喘,你把我那瓶川贝枇杷膏带上,交给柔贵人,让她按时给弘昭服用。”
听竹屈膝应道:“奴婢明白。奴婢带的人都是会些拳脚的,是家里暗地里给娘娘安排的,忠心可靠,路上定能护着阿哥周全。那瓶川贝枇杷膏,奴婢已经用锦盒装好了,就放在包袱的最外层,不会遗漏。”
沈眉庄点点头,又看向张嬷嬷和刘嬷嬷,神色郑重:“你们两个,跟着敬妃娘娘好生照看弘暄。敬妃娘娘心思缜密,柔贵人温婉和顺,有她们照拂,弘暄定然不会受委屈。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若是敢走漏半点风声,或是有半分对弘暄不敬,休怪我不念旧情,送你们去慎刑司领罚。”
她话未说完,语气里的寒意却让两个嬷嬷浑身一颤,连忙跪地磕头,额头磕在青砖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奴婢们不敢!奴婢们就是豁出性命,也定会护着阿哥周全!奴婢们在永寿宫伺候,娘娘待奴婢们恩重如山,奴婢们断不敢有二心!”
“起来吧。”沈眉庄淡淡道,“时辰差不多了,走吧。记住,一路之上,切莫与人搭话,遇到盘查的,就说是奉了本宫的命令,去静芳斋取些花草摆件。这是本宫的令牌,拿着它,一般人不敢拦你们。”
她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枚刻着“永寿宫”字样的鎏金令牌,递给张嬷嬷。张嬷嬷双手颤抖着接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宝贝。
刘嬷嬷拎着包袱,张嬷嬷抱着弘暄,两人低着头,跟着听竹从偏院的角门出去。角门处,一顶不起眼的青布小轿早已候在那里,轿夫是两个精壮的汉子,皆是皇上的心腹侍卫,换上了寻常百姓的衣裳,看着与普通的轿夫别无二致。
沈眉庄站在窗边,撩开一角窗纱,看着几人的身影消失在晨雾里。弘暄还在轿子里咯咯地笑着,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再也听不见。她缓缓放下手,眼底的温情褪去,只剩下一片冷冽。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却驱不散她心头的寒意。她虽知道不会有什么大事,但为了弘暄的安全,这一步,必须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