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回到廊下的座位上,画春连忙上前,先替她理了理微乱的裙摆,又悄无声息递来一杯温水,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眼神里满是担忧,却半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沈眉庄接过水杯,指尖触到杯壁的微凉,才稍稍压下心底翻涌的不甘。她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涟漪,眸色沉得像化不开的墨,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端庄平和,仿佛刚才的惊变从未搅乱她的心绪,只是偶尔抬眼,目光会不经意扫过不远处应酬嫔妃的皇后,眼底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锐利。
画春站在她身后,抬手轻轻为她揉着肩头,借着动作遮挡,嘴唇几乎贴到她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只有两人能听清:“娘娘,仔细身子,莫要气坏了自己。”
只这一句关切,沈眉庄便懂了她未尽的意思,微微颔首,指尖在杯壁轻轻摩挲着,低声回应:“放心,我有分寸。”
她心里清楚,后宫规矩森严,哪怕满心不平,也绝不能在这寿宴大殿、众目睽睽之下,说半句牵扯皇后的僭越之语。今日之事,太后力保皇后,皇上息事宁人,她们多说一句都是错,唯有沉住气,才不会落人话柄。
殿外乐声再起,舞姬翩然起舞,嫔妃们的欢声笑语渐渐驱散了之前的凝重,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可这份热闹未持续多久,苏培盛便再次高声唱名,打破了殿中的平和:“传旨,有请玉妃娘娘上前献艺——”
话音落下,殿内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目光齐刷刷投向沈眉庄。画春脸色微变,下意识攥紧了衣袖,沈眉庄却神色未改,只是指尖微微收紧,将杯中温水握得更牢了些。她心中明镜似的,皇后今日借苏贵人箭术之事搅乱寿宴,没能扳倒她与华贵妃,此刻让她献艺,定是没安好心,怕是早已在表演的道具或环节上动了手脚,等着看她出丑,甚至想借机再罗织罪名。
皇后坐在不远处,端着茶盏浅啜一口,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得意,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朝着沈眉庄扬声道:“玉妃妹妹,今日寿宴喜庆,你素来才情出众,定能献上一场精彩的表演,让太后和皇上开怀。”
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暗藏施压,若是她推辞,便是不给太后和皇上颜面;若是应下,又要提防皇后的算计,进退两难。
沈眉庄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裙摆,朝着廊下太后与皇上的方向躬身行礼,语气从容不迫:“臣妾遵旨,只是臣妾今日有些受惊,恐有失水准,还望皇上与太后恕罪。”
皇上看着她沉稳的模样,想起今日之事她受了惊吓,心中多了几分怜惜,正要开口说些宽宥的话,太后却先一步开口,语气平和:“无妨,即兴献艺更见真章。哀家听闻你近来研习琴艺颇有心得,不如便抚琴一曲,也让哀家听听你的长进。”
太后既已发话,沈眉庄再无推辞的余地,只能应下:“臣妾遵太后懿旨。”
宫人很快将一张紫檀木古琴抬到殿中,琴身雕着精致的缠枝莲纹,琴弦泛着温润的光泽,看着并无异样。可沈眉庄走上前,指尖轻轻拨过琴弦,便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其中一根低音弦的张力明显异于其他琴弦,看似完好,实则早已被人动了手脚,弹奏时稍一用力便会断裂,届时定会当众出丑,甚至可能被污蔑为故意搅乱寿宴。
她心中冷笑,皇后的手段果然阴毒,连这样的细节都算计到了。可她早已不是初入宫时那个轻易会慌神的女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波澜,指尖轻轻落在琴上,并未急于弹奏,而是抬眼看向殿外的嫔妃,语气温和:“今日是太后寿辰,臣妾便以一曲《寿仙乐》贺寿,愿太后福寿安康,岁岁无忧。”
话音落下,指尖轻扬,悠扬婉转的琴声便缓缓流淌而出。她刻意避开那根被动过手脚的琴弦,巧妙调整弹奏指法,将原本需要低音弦衔接的段落,用其他琴弦的泛音替代,旋律不仅没有丝毫违和,反而多了几分空灵雅致。
殿内所有人都沉浸在琴声之中,嫔妃们屏息凝神,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惊扰了这份雅致。皇上看着殿中从容抚琴的女子,眸色渐深,满是欣赏与怜惜;太后也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指尖随着旋律轻轻敲击着桌案;皇后坐在座位上,脸上的得意渐渐凝固,眼神中闪过一丝错愕与不甘——她明明已经让人动了手脚,沈眉庄怎么还能弹奏得如此流畅动听?
画春站在廊下,看着自家娘娘沉稳的身影,悬着的心渐渐放下,眼底满是骄傲。颂芝也悄悄凑到华贵妃身边,低声道:“娘娘,玉妃娘娘好厉害,竟然一点都没受影响。”
华贵妃勾了勾唇角,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她向来聪慧,皇后这点小伎俩,怎么可能难倒她。”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殿内寂静片刻,随即响起阵阵掌声与赞叹声。太后率先开口夸赞:“好!弹得好!哀家听得都入了迷,玉妃果然才情出众,赏玉镯一对,锦缎五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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