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冲天大火,终究没能烧死傅承砚。
当消防员破门而入时,他正站在客厅中央,四周的烈焰仿佛是臣服于他的赤色披风。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呼救,只是在浓烟与热浪中,安静地看着那张她曾坐过的沙发被火舌吞噬殆尽。
他的身上有多处烧伤,呼吸道严重灼损,被抬上救护车时,已陷入深度昏迷。
阿墨在医院走廊守了三天三夜,直到医生宣布傅承砚脱离生命危险。
醒来后的傅承砚,像是换了个人。
他拔掉了身上所有的监测设备,拒绝了傅氏集团的一切探望,只对阿墨说了一句话:“给我办出院,另外,找个最好的驾校。”
于是,在一个清明雨歇的早晨,故事走向了截然不同的两个岔口。
听松庐。
门前的青石台阶被雨水洗得干净透亮,齐整地摆着十二双沾着泥土的粗布鞋。
鞋子的主人,十二位来自天南地北、家传茶坊濒临失传的年轻人,正襟危坐,神情肃穆。
他们是经过层层筛选,最终得以叩响听松庐大门的候选弟子。
苏晚卿没有出门相迎。
庭院内,唯有陶艺大师齐伯,手持一卷竹简,立于门前,声音苍老而洪亮,响彻山间。
“听松庐主人三问,愿入此门者,需诚心作答。”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紧张的脸。
“第一问:可愿十年之内,不议婚嫁,断绝俗缘,一心事茶?”
人群中一阵骚动,几位年纪稍长的年轻人脸色微变。
十年,对于一个传承者而言,几乎是赌上了全部的青春。
“第二问:可愿孤身一人,仅凭一囊一钵,为千里之外的陌生人,送去一碗解渴的茶汤?”
这问的是舍弃名利,回归茶之本源的行者之心。
有几人面露困惑,不懂这与重振家业有何关联。
“第三问:可愿在贫病交加、茶灶残破之际,依旧恪守本心,不改其志?”
这问的是绝境中的坚守。
一片死寂,无人能轻易应答。
这三个问题,苛刻得不近人情,斩断了凡俗的一切退路与念想。
良久,无人能答全。
就在齐伯准备宣布今日无缘时,人群末尾,那个皮肤黝黑、沉默寡言的傣族少年岩罕,忽然起身,赤足踏上冰凉的青石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他没有回答问题,而是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傣语,低声诵念起一段古老的经文。
那是他们族里,茶农在每次祭拜茶神树时,才会吟唱的祖训——敬天地,惜万物,守茶魂。
吱呀一声,听松庐的大门终于打开。
苏晚卿一袭素色茶服,静静站在门内,目光清冽如山泉,越过众人,落在岩罕身上。
她等他诵念完毕,才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
“听松庐不收论资排辈的徒弟,只引殊途同归的同行者。”
言下之意,规矩是死的,但那颗敬畏茶道的赤子之心,是活的。
她没有看岩罕,目光却扫过所有人:“鞋子脱了,自己走进来。路在脚下,不在嘴上。”
同一时间,城东的安驰驾校。
傅承砚坐在科目一的考场里,盯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
这是他第三次参加理论考试了。
成绩单上,那刺眼的“58分”,像是对他前半生所有荣光的无情嘲讽。
一个能撬动千亿资本帝国的商业巨擘,竟被一套小小的交规题库绊住了脚。
教练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男人,拿着他的错题集,一脸的不可思议:“傅先生,您这……错得也太离谱了。‘驾驶机动车在道路上违反交通安全法规的行为属于什么行为?’您选‘经济行为’?还有这题,‘前方路口黄灯持续闪烁时,驾驶员应该怎么做?’,标准答案是‘观察交通情况,确认安全后通过’,您怎么选了‘加速通过’?”
傅承砚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黄灯”那两个字,眼前一阵恍惚。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母亲拖着行李箱决绝离开的那个雨夜。
巷口的路灯坏了,昏黄色的光,就那样固执地、一遍遍地闪烁着,映着她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冰冷而刺眼。
从那天起,他生命中所有的“黄灯”,都成了必须不计代价、加速冲过的警告。
绝不能有片刻的犹豫,因为停下来,就意味着被抛弃。
角落里,温嫕戴着一副平光眼镜,伪装成驾校的工作人员,在手中的平板上飞速记录着:“患者试图通过强制性地掌握‘行进规则’,来重建内在的安全感与秩序感。对‘黄灯’的错误认知,是其童年创伤的应激反应。目前来看,这是一种积极的、试图与现实世界建立连接的替代性控制补偿行为。”
一周后,首堂实操课。
傅承砚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毕露,仿佛握住的是集团会议上决定生死的权杖。
教练在副驾喊得声嘶力竭:“放松!肩膀放轻松!你这是开车还是开坦克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