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承砚坠入黑暗的最后一秒,听见的不是风雪的呼啸,而是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清脆得像那只被他亲手打碎的玉镯。
“少爷!少爷!”
阿墨的嘶吼声被隔绝在一个遥远的世界。
他冲过去,颤抖着手探向傅承砚的颈动脉,那微弱到几乎不可察的搏动,让他瞬间通体冰凉。
他疯了一样掏出手机,手指因极度的恐惧而僵硬,连解锁都试了好几次。
他没有打急救电话,而是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温姐!古涧禅院!少爷他……他快不行了!”
电话那头的女声没有丝毫慌乱,冷静得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定位发我,稳住他,别移动。私人医疗队十五分钟内空降。”
这个女人叫温嫕,是傅承砚在海外商业帝国真正的掌舵人之一,也是他最信任的左右手。
她处理过的危机,比阿墨见过的场面还要多。
挂断电话,阿墨脱下自己身上所有能保暖的衣物,一层层盖在傅承砚身上,然后跪在他身边,用自己的体温,徒劳地抵御着这片山野的酷寒。
他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
三天三夜,风雪来过,齐伯来过,一碗羞辱人的白粥来过。
唯独她,没有来过。
这扇门,隔开的不是生与死的距离,而是爱与恨的深渊。
阿墨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他的少爷,用最偏执的方式,将自己活活逼进了一个死局。
他所效忠的“任务”,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错误。
十五分钟后,医疗直升机的轰鸣声撕裂了山顶的寂静。
温嫕一身黑色职业装,脚踩高跟鞋,在雪地里走得又快又稳。
她只扫了一眼傅承砚的惨状,便对随行的医疗团队下达指令:“低温休克,心率不齐,立刻进行复温和心肺支持!”
傅承砚被迅速抬上担架,各种仪器连接上他的身体。
在被抬上飞机的前一刻,温嫕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那座古朴的禅院。
门依旧紧闭,仿佛外面的一切喧嚣都与它无关。
她的眼神冷冽如冰,对身旁的阿墨低声说:“这里发生的一切,包括他跪下的事,我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道。处理好痕迹。”
“是。”阿墨低头,声音沙哑。
温嫕转身上了飞机,舱门关闭,螺旋桨卷起漫天风雪,迅速消失在云层之中。
仿佛他们从未出现过。
禅院内,茶室。
一缕若有若无的檀香,混着炭火的暖意,在空气中弥漫。
苏晚卿正跪坐在茶席前,面前摆着一套古朴的建盏。
她拿起茶壶,手腕轻旋,在盏中击打着茶汤,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禅定的专注。
窗外直升机的轰鸣,她听见了。
但那声音,就像风过林梢,雪落屋檐,只是这天地间无数种声响的一种,扰不动她分毫。
齐伯端着一盘新制的茶点走进来,低声道:“小姐,人已经走了。”
苏晚卿“嗯”了一声,连眼睫都未曾颤动一下。
她将打好的茶汤分入两只小盏,将其中一杯推到齐伯面前:“齐伯,尝尝。为三日后的‘归真茶会’试的茶。”
齐伯看着她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中一声叹息。
这孩子,是真的把心封起来了。
他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只觉茶汤绵密,入口微苦,而后是悠长的回甘,仿佛历经霜雪的草木,终于迎来了春日暖阳。
“好茶。”他赞道,“归真,归于本真。小姐是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苏晚卿拿起另一杯茶,凝视着盏中翠绿的汤色,轻声说,“从前我泡茶,是为了取悦他,洞察他,想走进他的心。我将自己所有的悲欢,都寄托在一杯茶里,献祭给他。可他,一次都未曾懂过。”
她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释然的笑意。
“如今,我为自己泡茶。这杯茶,是终结,也是新生。它在告诉我,我苏晚卿,生于茶,也将立于茶。我的世界,不必再为任何人而存在。”
她举起茶盏,一饮而尽。
那场持续了三年的、一个人的兵荒马乱,在这一杯茶里,彻底画上了句号。
山下的私人疗养院里,气氛凝重如铁。
傅承砚躺在病床上,依旧昏迷不醒。
各种生命监护仪的屏幕上,跳动着脆弱的曲线。
“情况怎么样?”温嫕问匆匆赶来的沈知节。
沈知节摘下口罩,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胡闹!简直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严重低温导致的多器官功能衰竭前期症状,加上长期精神高压和营养不良,他的身体已经是个空壳子了!再晚半个小时,神仙也难救。”
温嫕皱眉:“多久能醒?”
“不好说,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沈知节看着床上那个毫无生气的男人,语气里满是嘲讽,“他不是商场上的神吗?不是能掌控一切吗?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正说着,病床上的傅承砚忽然发出一声微弱的呓语,眉头紧紧蹙起,像是陷入了极大的痛苦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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