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划痕在千年古钟上,如同一道陈年旧伤,被闪电撕开,血淋淋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傅氏公关总监脸上的倨傲瞬间凝固,化为一片死灰。
他身后那些如狼似虎的记者,此刻也像被扼住了喉咙的鸡,高举的相机僵在半空,再也按不下一次快门。
“苏……”有人在死寂中下意识地念出了那个字,声音颤抖得不成调。
是“苏”。
是苏家的“苏”。
仿佛一个跨越了数十年光阴的无声控诉,在天雷的怒吼中,被刻在了佛门圣物之上,昭告天下!
苏晚卿没有再看那群失魂落魄的人一眼,她缓缓转身,对着父亲的灵位,再次深深一拜。
风雪已停,这一夜,寒山寺再无俗人敢扰。
三日后,苏家祖坟原址。
昔日的废墟已被清理干净,一条崭新的青石路从山脚蜿蜒而上。
这里没有铺设象征名利的红毯,只有松针铺地,肃穆庄严。
一场公开的追思仪式在此举行。
没有官方邀请,没有媒体通稿,但来自全国各地的茶人、名士却自发汇聚于此。
他们或手持白菊,或怀抱一小撮家乡的茶叶,沉默地站在山林之间,用最淳朴的方式,向一位蒙冤的茶道匠人致以敬意。
山坡上,二十四名身着素雅亚麻长裙的女子整齐列队,她们是“晚卿茶工坊”第一批出师的弟子。
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套精致的茶具,神情肃穆,等待着为恩师的父亲献上一杯清茶。
苏晚卿立于一座新碑的基座前。
她依旧是一身素白,未施粉黛的面容在晨光中清冷如玉,却又带着一种雨后翠竹般的坚韧。
那方汉白玉的碑身已经镌刻完毕,字迹风骨卓然,正是她亲手所书:
“苏氏制茶世家,壬午蒙冤,甲辰昭雪。茶贵清正,人贵明心。”
台下寂静无声,唯有松风穿林,飒飒作响,仿佛亡魂的低语。
就在这时,人群后方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傅承砚来了。
他没有走那条青石路,而是从一侧泥泞湿滑的野径徒步而来。
他身上那套价值连城的定制西装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身粗粝的麻布孝服。
那孝服穿在他高大挺拔的身躯上,非但不显落魄,反而透出一种决绝的悲怆。
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肩上,竟扛着一方沉重无比的青石。
那青石质地坚实,色泽深沉,明显是被人精心打磨过,棱角分明,正是用来承托主碑的碑座。
赵峰跟在他身后,浑身沾满泥水,压低声音,做着最后的劝阻:“先生,这块碑石您亲手从浙南深山运来,已经尽了心。可您穿着这身衣服,再亲自把碑座安上去……一旦跪下,就是当着全天下的面,与傅家彻底割席!再无回头路了!”
傅承砚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他的目光穿过攒动的人群,死死锁在远处那个清瘦而孤高的身影上。
她的背影那么直,仿佛能撑起一片天,也像一根针,狠狠扎在他心上。
“我欠她的,”他声音沙哑,仿佛每一个字都是从喉咙里碾磨出来的,“不止一场道歉。”
他终于走到台前,在无数道震惊、错愕、复杂的目光注视下,一步步走向那空着的基座位置。
他没有看苏晚卿,只是沉默地、用尽全身力气,将肩上那数百斤的青石稳稳放下。
“咚”的一声闷响,仿佛砸在每个人的心口。
而后,在所有人倒抽冷气的声音中,这位曾经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天之骄子,缓缓弯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人弯曲过的膝盖。
双膝触地,他长跪于碑前,额头深深抵在那块冰冷的青石之上。
这一跪,是赎罪,是忏悔,更是与过去的自己、与那个显赫的傅家,做最彻底的切割。
全场动容。
苏晚卿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但她没有回头。
吉时已到。
她从赵伯手中接过一把紫檀木柄的铜锤,准备亲自为父亲的清白,落下这最后一锤。
就在她高高举起铜锤的瞬间,阿墨疾步从人群中冲上前来,手中高举着一封刚刚送达的国际加急文件。
“小姐!”他声音急切,却难掩兴奋,“东京最权威的DNA鉴定中心发来的报告!从马东海遗体上提取的血液样本,与他那支录音笔上残留的唾液痕迹,DNA比对完全匹配!确认了录音是他本人临终前的陈述!”
他顿了顿,递上另一份文件:“同时,傅氏集团内部监察委员会刚刚发布的公告,已正式启动对沈婉柔,以及……傅老夫人的纪律审查程序!”
真相大白,铁证如山!
台下瞬间爆发出压抑不住的议论声,无数人为之振奋。
然而,苏晚卿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两份足以将傅家彻底钉在耻辱柱上的文件。
她伸出手,接了过来。
在所有人以为她会当众宣读,给予傅家最后一击时,她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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