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可她是苏晚卿”,像一根滚烫的钢针,穿透三年的冰封岁月,精准地刺入苏晚卿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
她没有哭。
眼泪早在那个失去孩子的雪夜流干了,剩下的,只有一片被焚烧过后的、名为“死心”的荒芜。
然而此刻,这片荒芜之上,竟被这迟来的七个字,硬生生砸开一道裂缝。
她以为的蓄意羞辱,是他在母亲面前的负隅顽抗。
她以为的冷漠忽视,是他用另一种方式记录下的、属于她的三千个日夜。
心脏深处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尖锐的抽痛,不是为爱,而是为那个在无望婚姻里苦苦挣扎、耗尽了所有热情的自己。
原来,她不是在唱独角戏。
台下,一直有一个观众,用最偏执、最笨拙、也最伤人的方式,看完了整场演出。
苏晚卿关掉了那段录音,指尖在冰冷的桌面上划过,没有再去点开剩下的两千多条。
那些记录着她日常琐碎、喜怒哀乐的音频,如今对她而言,不再是迟来的蜜糖,而是一把淬了毒的盐,只会让旧伤口更加血肉模糊。
她要的,从来不是这些。
她的目光在密密麻麻的文件列表中飞速扫过,最终,定格在了一个被特殊加密的子文件夹上——【严禁外泄-Y.Y.T.B】。
Y.Y.T.B——烟云茶宴。
那个让她父亲苏明哲身败名裂、让苏家一夕倾覆的噩梦之日。
苏晚卿的手指悬停在鼠标上,这一次,没有丝毫颤抖。
她点开文件夹,里面只有一段经过降噪处理的音频,和一份长达百页的调查报告。
她先点开了音频。
嘈杂的背景音里,夹杂着宾客的惊呼和混乱的脚步声。
忽然,一个因极度痛苦而扭曲的声音响起:“茶……茶里有毒!苏明哲,你竟敢下毒!”
这是当年发难的宾客之一,也是后来指证苏父的关键人物。
然而,在这段高清音频中,苏晚卿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另一种被淹没的声音——一声极轻的、瓷器与金属碰撞的脆响,就发生在那人惊呼的前一秒。
紧接着,是一阵压抑的、仿佛忍着剧痛的闷哼。
那闷哼声,并非来自那个高声呼喊的宾客。
苏晚卿反复播放着那几秒的音频,将那声闷哼在脑海中无限放大。
忽然,一个尘封的记忆片段浮现在眼前。
那日茶宴,她作为父亲的助手,曾给一位沉默寡言的年轻僧人奉过茶。
那僧人接过茶杯时,不知为何,手腕上挂着的佛珠串,与她端着的托盘边缘轻轻磕碰了一下。
瓷器与金属……
她立刻打开那份调查报告,一目十行地翻阅着。
报告详尽地记录了当年所有在场宾客的后续情况,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指尖猛地顿住。
宾客名单末尾,有一个用灰色字体标注的名字:慧觉。
身份:古寺僧人。
备注:茶宴后,因“误食毒草”导致声带严重受损,失语至今,现于城郊西山“寒山寺”修行,为守钟人。
守钟人……慧觉……
所有的线索,如同一根根丝线,瞬间在苏晚卿的脑中交织成一张指向真相的网。
她猛地起身,快步走向茶室深处一个上锁的红木柜。
柜中,珍藏着苏家历代先辈留下的茶谱孤本。
她取出一本封面泛黄的《百草茶经》,翻到其中一页,上面记载着一种早已失传的古茶方——“断肠草乌龙”。
此茶以微量断肠草的根茎入药,配以重度发酵的乌龙,冲泡后茶汤色泽金黄,入口却是极致的苦涩,回甘却又带着奇异的草木清香。
正常人饮用,只会觉得是杯难以下咽的“苦茶”,但若饮用者本身对某种草药过敏,或是体内有某种旧疾,便会引发剧烈的腹痛和呕吐,状似中毒。
这便是当年“烟云茶宴”上,父亲用来技惊四座的压箱底绝活。
也是这杯茶,毁了他的一生。
苏晚卿的眼中燃起一簇清冷的火焰。
要揭开真相,必先重现真相。
她要亲手重现这杯“断肠草乌龙”,用她的舌尖,去问一问这杯苦茶里,究竟藏着什么秘密。
“赵伯。”她拨通了内线电话,声音冷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按《百草茶经》第三十七页的方子,去后山寻几味药材来。另外,备车,去寒山寺。”
——与此同时,城郊,寒山寺。
铅灰色的天空中,开始飘落细碎的雪籽,砸在傅承砚笔挺的阿玛尼西装上,瞬间融化成一小片湿痕。
阿墨撑着伞跟在他身后,低声报告:“先生,按照您的吩咐,关于‘烟云茶宴’的所有资料都已放入加密U盘,交给了赵峰。他应该已经送到了听松庐。”
傅承砚没有回头,深邃的目光落在远处古朴肃穆的寺庙山门上,眸色比这风雪还要沉。
“她会来的。”他笃定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她比我更想知道真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