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进入第六日。
听松庐的静室,已然成为一个与世隔绝的茧。
室内,苏晚卿盘坐于蒲团之上,形销骨立,宛如一尊即将风化的玉雕。
她的皮肤因极度的脱水而失去了光泽,嘴唇干裂,渗出的血丝凝固成暗红的斑点。
唯独那双眼睛,在深陷的眼眶中,燃烧着近乎非人的光亮,仿佛燃尽了血肉,只剩下最纯粹的灵魂之火。
她身前的紫砂小炉上,文火无声。
那株“朱颜泪”已彻底枯萎,所有精华都化作一滴滴殷红的血珠,沁入炉底铺陈的极品“雪芽”之中。
茶叶由嫩绿转为一种奇异的暗红色,整个静室弥漫着一股似兰非兰、似麝非麝的奇香,闻之令人心神俱颤,仿佛能窥见生命的枯荣与轮回。
门外,赵伯佝偻着身子,日夜守候。
他每隔一个时辰,便会透过门上预留的细小观察孔,看一眼里面的情形。
每看一次,他的心便被揪紧一分。
小姐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几乎与周遭的空气融为一体,若非那双眼睛依旧亮着,他几乎要以为那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
然而,就在今天清晨,他照例观察时,却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静室角落,那盆被苏晚-卿从傅家带回、早已枯死的铁树盆景,本是死寂的灰褐色。
此刻,在它虬结如龙的苍老枝干顶端,竟不知何时,悄然冒出了一点极嫩、极翠的绿芽。
旧木生新芽。
在生命即将燃尽的绝境里,竟有新的生机破土而出。
赵伯捂住嘴,浑浊的老泪瞬间滚落。
他仿佛看到了某种预兆,一种于毁灭中孕育重生的神迹。
与此同时,傅承砚的私人指挥中心,已成为一座高速运转的战争堡垒。
“审判日”行动,代号确立。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戴着金丝眼镜的女人走了进来,她的气质冷静而敏锐,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
“傅总,我是秦遥。”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切入主题。
阿墨在一旁补充道:“秦小姐是警方特聘的顶级心理侧写师,我们请她来,是为了确保‘审判日’万无一失。”
傅承砚颔首,示意她继续。
秦遥走到巨大的电子屏前,屏幕上并列着两个人的资料:魏子期和傅振华。
“魏子期,”秦遥的指尖点在魏子期的照片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笃定,“人格自恋,外强中干。他一生最大的追求就是‘名’。击溃他很简单,当众剥夺他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才华与声誉。只要将他剽窃的证据链砸在他脸上,让他被钉在学术和道德的耻辱柱上,他会比任何人崩溃得都快。”
她的目光转向另一份资料:“但傅振华不同。”
“他是典型的反社会型人格,极度自负,缺乏共情能力,习惯于将一切掌控在手中。对他而言,金钱、舆论,都只是工具。常规的商业证据打击,或许能让他伤筋动骨,但无法让他真正‘忏悔’。要击垮这种人,必须攻击他的核心——他自以为是的‘掌控感’。”
秦遥看向傅承砚:“我们需要一个‘幽灵’,一个他以为早已被自己彻底抹除,却又突然出现在他世界里的,来自过去的幽灵。这个幽灵,将是他防御体系上唯一的裂痕。”
傅承砚的眸色深沉如海:“人,已经准备好了。”
城郊,一处戒备森严的疗养院内。
李维安静地坐着,指尖在一本盲文书上缓缓滑过。
自从被赵峰找到后,他便被安置在这里,得到了最好的医疗照顾,但他始终沉默。
傅承砚推门而入,身后没有跟任何人。
他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李维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李先生,”他的声音沙哑而沉重,“我是傅承砚。为我叔叔傅振华,也为十三年来傅家对您造成的伤害,我向您道歉。”
李维抚摸书页的动作停住了,脸上依旧是那副冷漠的表情:“道歉?如果道歉有用,我妻子的坟头草,是不是就不会长那么高了?”
傅承砚没有辩解,他只是将一个平板电脑放在李维手边,点开了那个无声的监控画面。
画面里,是几乎化为一缕青烟的苏晚卿,和她身前那炉诡异的红茶。
“她叫苏晚卿,我的……妻子。”傅承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污蔑她,污蔑她的家族,污蔑她视若生命的茶道。现在,她正在用自己的命,去煮一壶清白。”
“十三年前,您用一本盲文书,在黑暗里为自己留下了一盏心灯。如今,我需要您,用您的声音,成为刺破他们虚伪面具的光。”
“傅总,你这是在求我?”李维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是。”傅承砚毫不犹豫地承认,“我不是在求您原谅傅家,我是在请求您,为一个同样被逼入绝境的清白之人,挺身而出。事后,傅振华会得到法律的严惩,而您失去的一切,名誉、清白,我会用傅家的全部力量,为您寻回。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十三年前的李维,是怎样的天才,又是怎样的英雄。”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