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咆哮声由远及近,如同一头钢铁巨兽撕开雨幕,裹挟着无匹的气势降临在这片罪恶的码头上空。
这不是傅承砚私人停机坪上那架奢华的西科斯基,而是隶属于城市特警的重型运输直升机,机身涂装着冷硬的警徽,巨大的探照灯光柱如天神之剑,死死钉住了货舱的出口。
舱门被暴力破开,数名全副武装的特警鱼贯而入,动作迅如雷霆。
癫狂的沈婉柔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尖叫,就被牢牢摁在地上,冰冷的手铐锁住了她妄图毁灭一切的手腕。
混乱的中心,阿墨将那个装着强腐蚀性药剂的注射器,连同那枚至关重要的硬盘,一并交给了带队的警官。
全程无声,高效得令人心寒。
当浑身湿透、状若疯魔的沈婉柔被押解出来时,她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那束光的来源——断崖之顶。
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一袭素白,在狂风中衣袂猎猎,宛如谪仙的苏晚卿。
她也看到了,姗姗来迟,正从一辆黑色宾利中跨出的傅承砚。
傅承砚同样抬起了头。
无人机的强光将苏晚卿的身影勾勒得既清晰又遥远,她站在那里,仿佛与脚下这场由他引发的闹剧隔着整个世界。
他心头一悸,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慌,仿佛眼前的不是他的妻子,而是一缕随时会乘风归去的山间清魂。
他想冲过去,想解释,想抓住她。
可他刚迈出一步,就被面无表情的赵伯拦住了去路。
老人明明身形枯槁,此刻却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墙。
“傅先生,到此为止吧。”
警笛声呼啸着远去,带走了沈婉柔,也带走了傅氏与沈家最后一点颜面。
码头上空恢复了被风雨侵占的死寂。
苏晚卿缓缓从崖顶走下,每一步都踩得极稳,仿佛脚下不是湿滑的泥地,而是她听松庐里铺了千百遍的青石板。
她终于走到了傅承砚面前。
两人相距不过三步,却像隔着万丈深渊。
傅承砚的喉结剧烈滚动,他看到她摊开手心,一枚染着暗沉血迹的铂金袖扣,正静静地躺在她白皙的掌中。
那是他的东西,是她流产那天,在医院混乱中,从他袖口上挣脱下来的。
上面的血,是他们未出世的孩子的。
“还给你。”苏晚卿的声音很轻,没有恨,没有怨,只有一片空茫的平静,“从此,两不相欠。”
她没有亲手交还,只是松开了手。
袖扣坠落在泥水里,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傅承砚的心脏上。
他猛地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的,除了冰冷的金属,还有刺骨的泥泞。
当他再抬起头时,苏晚卿已经转过身,走向她的车队。
“剑,收好了。”她将那柄未出鞘的古剑递给赵伯,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清冷。
“阿墨,”她看向另一侧,“准备车,即刻出发,去浙南。”
此言一出,连一向只懂执行的阿墨都愣住了。
小秦更是快步跟上,急切地劝阻:“苏总!您疯了?现在所有媒体的头条都是我们‘Project Lotus’非遗数据库计划,沈婉柔被捕,傅氏股价大跌,正是我们乘胜追击,彻底打垮他们商业布局的最好时机!我们原定计划是休整三日,整合所有资源的!”
苏晚卿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她只是抬手,隔着车窗,望了一眼窗外那片波涛汹涌的黑暗大海,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吹散:
“有些事,比复仇更重要。”
她轻声说,像是在回答小秦,又像是在告诉自己。
“祖父临终前,一直念叨着四个字——雪顶龙芽。那并非茶名,而是他穷尽一生,都未能寻回的苏家茶魂。他说,那是他一生未竟的梦。”
车门“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小秦所有未尽的话语,也隔绝了身后那个捡起袖扣,僵立在雨中,失魂落魄的男人。
傅承砚怔怔地站在原地,雨水混着泥水顺着他昂贵的西装裤脚流下,他却浑然不觉。
他终于明白,他失去的,不只是一个妻子,一个孩子。
他亲手斩断的,是一个女人曾对他怀有的,整个世界。
七个小时后,当天光熹微,车队穿过层层云雾,终于抵达了浙南深处那座地图上都没有明确标识的古老村寨。
车刚停稳,一个拄着拐杖、满脸皱纹的老人便从一座挂着“龙家茶宿”牌匾的吊脚楼里迎了出来,眼神浑浊却带着山里人特有的警惕。
“你们也是县里派来谈征地款的?我告诉你们,只要我龙大山还有一口气在,谁也别想动我们后山那几棵老祖宗!”
苏晚卿走下车,山间的晨风吹起她的发丝,她没有说话,只是让赵伯上前,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枚古朴的、刻着“苏”字的螭龙玉佩,随后,她对着老人,行了一个标准的苏氏晚辈古礼。
“龙伯,晚辈苏晚卿,奉祖父苏长青之命,前来拜山。”她声音清越,回荡在寂静的山谷里,“不为征地,不为牟利。我来见树,也来守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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