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黑曜石袖扣,在昏黄的灯光下,折射出冰冷而死寂的光。
其上凝固的暗色血迹,如同一只猩红的眼,无声地诉说着雨夜中那不为人知的对峙与决绝。
苏晚卿的指尖轻轻拂过袖扣冰凉的表面,一股森然的寒意顺着皮肤,直窜心底。
傅承砚的血?
他也在场?
他看着这一切的发生,甚至……亲自参与了这场对她的围剿?
暴雨如注,疯狂地抽打着窗棂,仿佛要将这小小的临时茶室吞噬。
室内,唯有一盏孤灯,映着她苍白却毫无波澜的脸。
她没有扔掉袖扣,反而将其收起,然后按下了微型录音器的循环播放键。
“……我们的目标不是夺权,而是要让她身败名裂……”
“……她不是自诩清冷如月吗?那就把她拖进最肮脏的泥潭里!”
那经过处理的、阴冷的男声,伴随着苏承启谄媚而贪婪的附和,在寂静的茶室中一遍遍回响。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淬了毒的钢针,扎进这三年婚姻的虚伪外壳之下,露出里面早已腐烂生蛆的真相。
雨声、风声、录音里的恶意,交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苏晚卿就坐在这张网的中央,眼神却愈发清明,冷静得可怕。
她端起手边早已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苦涩的茶水滑过喉咙,压下了心头翻涌的最后一丝残温。
“小秦。”她拨通了电话。
电话那头,律所新人小秦的声音永远沉稳高效:“苏小姐,我在。”
“这段录音,能做声纹分析吗?”
“可以,请立即加密发送给我。给我十分钟。”
十分钟后,小秦的电话准时回拨,语气中带着一丝凝重:“苏小姐,结果出来了。那个经过变声器处理的男声,通过底层声波频率比对,与一个人的原始声纹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八。他叫林仲衡,傅氏集团海外信托基金会的首席执行官。”
傅氏,又是傅氏。
小秦继续说道:“我立刻查了林仲衡的背景。他名义上是资产管理人,但实际上,他名下控股的多家离岸公司,在过去十年间,曾以‘慈善捐赠’的名义,多次资助过针对文化遗产继承人的诉讼案。每一桩,都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原继承人身败名裂,而那些非遗项目……”
“最终都被傅氏以‘保护性开发’的名义,收入囊中。”一个苍老而疲惫的声音,突兀地从电话另一端传来。
是吴砚舟老先生。他显然和小秦在一起。
“孩子,”吴老先生的声音透着前所未有的沉重,“我们都小看傅家了。我刚刚托老友查了档案,早在你祖父那一辈之前,傅家就以‘文化保护’为名,用类似的手段,实际控制了至少七处濒临失传的非遗项目。他们先是捧杀,然后是污名化,最后以救世主的姿态出现,将一切吞噬,商业化,榨干最后一滴价值。听松庐,只是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电话挂断,茶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苏晚卿缓缓闭上眼。
原来如此。
从苏承启带着那本假茶经出现,到舆论对她的“血祭妖术”的污蔑,再到文化基金的拨款被冻结,最后是这场旨在让她身败名裂的阴谋……所有看似独立的事件,在这一刻,被一条名为“傅氏”的黑线,完整地串联了起来。
她不仅仅是苏承启的眼中钉,更是傅家清算百年旧账、吞并苏家传承的最后一个突破口。
而傅承砚,那个与她同床共枕三年的男人,从始至终,都站在她的对立面,是这场庞大棋局的执棋人。
何其可笑,又何其……悲哀。
她睁开眼,眸中最后一丝迷惘被彻底驱散,只剩下如寒冰般坚固的决断。
她再次拨通电话,这一次,冷静的指令如连珠炮般发出:
“小秦,第一,立刻以我的名义,向法院提起民事反诉,罪名是‘恶意串通损害第三人利益’,被告是苏承启,以及林仲衡和他背后的离岸公司!我要他们所有的资金往来,都暴露在阳光之下!”
“第二,赵伯!”她转向门口无声伫立的老仆,“带上信得过的人,去后院那口枯了三十年的老井。挖!我记得母亲说过,她最重要的东西,都藏在井底的枯根之下。”
“第三,阿墨,”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我要你办一件事……”
夜色更深,雨势更大。
听松庐的后院,几道身影在泥泞中疯狂挖掘。
终于,“哐当”一声,一把铁锹碰到了坚硬的物体。
一口锈迹斑斑的铁盒,被从盘根错节的枯根堆里刨了出来。
赵伯颤抖着手打开盒盖,里面没有金银,只有几页被油纸紧紧包裹的日记残页。
灯下,苏晚卿小心翼翼地展开泛黄的纸张。
那是母亲清秀的笔迹,记载着她当年嫁入傅家时的屈辱与不甘。
其中一页,赫然是一份协议的残片,上面写着:“……为保傅家声誉,苏氏XX自愿承诺,其所学之苏氏茶道技艺,终身不得外传,不得用于商业,其所有茶道相关着作权、解释权,归属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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