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中心医院,三楼会议室。
这里的每一寸空气,似乎都浸染着消毒水的清冷味道,一如三年前那个绝望的下午。
苏晚卿提前十分钟抵达,她穿了一身素雅的月白色茶人服,长发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起,未施粉黛的脸上,神情淡漠如远山之雪。
她不是来叙旧,也不是来感怀,她是“渡心茶寮”的发起人,苏晚卿。
林婉陪在她身边,小声嘀咕:“那个神秘的‘志愿者’代表架子还挺大,居然让我们等他。”
苏晚卿端起面前的温水,指尖的温度透过玻璃杯壁传来,她垂眸,淡淡道:“无妨,真心做事的人,值得等待。”
她口中的“真心”,是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同路人”仅存的一丝善意。
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被推开。
张院长笑容满面地走在前面,侧身让开一个位置,热情地介绍道:“苏小姐,林小姐,久等了!这位就是‘守望者基金’的志愿者代表,傅先生。”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苏晚卿端着水杯的手,几不可查地一顿。
她缓缓抬眼,视线越过张院长的肩膀,落在了那个走进来的男人身上。
是他。
傅承砚。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衬衫,没有领带,袖口整齐地扣着,不同于往日里那种掌控一切的强势,此刻的他,周身都笼罩着一种刻意压抑的沉静,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那张英俊得如同刀刻的脸上,褪去了血色,下颌线紧绷着,深邃的眼眸像两口幽深的古井,里面翻涌着滔天的巨浪,却被他死死地压在井底。
在看到苏晚卿抬眼的瞬间,傅承砚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要停止跳动。
他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却没料到会是这样。
她就坐在那里,隔着一张长长的会议桌,像一幅清冷的水墨画。
她看他的眼神,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
那是一种看待陌生人,不,是看待一件没有生命的物体的眼神。
原来,咫尺,也可以是天涯。
“傅……先生?”林婉惊得差点站起来,她看看傅承砚,又看看身旁瞬间冰封的苏晚卿,喉咙里像是卡了一根刺。
是他!那个匿名的慈善家,竟然是傅承砚!
苏晚卿的反应,比林婉快得多。
那短暂的停顿之后,她放下了水杯,杯底与桌面接触,发出一声清脆又冷硬的轻响。
她唇角牵起一抹极淡的、毫无温度的弧度,目光从傅承砚的脸上平静地移开,转向张院长。
“张院长,原来这位就是傅先生。”她开口,声音清越如玉石相击,却不带半分情感,“久仰。”
这声“久仰”,像一把淬了冰的刀,精准地刺入傅承砚的心脏。
她与他,三年夫妻,如今只剩下“久仰”二字。
傅承砚喉结滚动,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苏小姐。”
他甚至不敢用“晚晚”这个称呼,只能随着她,用这最生疏的敬称。
会议在一种诡异的低气压中开始。
张院长毫无察觉,兴致勃勃地阐述着两个项目结合的美好前景。
傅承砚全程几乎没有抬头,他扮演着一个完美的“志愿者代表”,声音沉稳地介绍着“守望者基金”的每一个细节,从心理干预到育儿培训,计划周密,无可挑剔。
只是,他那垂下的眼睫,泄露了他全部的狼狈与卑微。
他不敢看她,怕自己一看,那伪装的平静就会土崩瓦解,露出里面血淋淋的乞求。
苏晚卿则完全相反。
她全程正视着张院长,逻辑清晰,言辞精准。
“‘渡心茶寮’的核心,在于‘渡心’而非‘渡人’。我们提供的是一个场域,让母亲们有机会自我观照,自我疗愈。茶,只是一个媒介。”
当傅承砚提到基金将为父亲们提供“情绪管理课程”时,苏晚卿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很轻,却像针一样扎人。
她转向张院长,语气依旧平和:“张院长,情绪不是用来‘管理’的,而是需要被‘看见’和‘理解’的。一个连自己情绪都无法正视的人,又如何去理解另一个人的痛苦?‘守望者’这个名字很好,但更重要的是,在成为守望者之前,先学会做一个人。”
一句话,将傅承砚所有的努力,全盘否定。
她没有指名道姓,却字字诛心。
傅承砚握在膝上的手,指节已然泛白。
他知道,她在说他。
那个曾经对她的痛苦视而不见、冷漠到近乎残忍的他。
会议的最后,张院长满怀期待地提议:“既然两个项目如此契合,不如我们联合举办一个启动仪式,向社会公布这个‘新生家庭支持计划’,让更多人受益!”
“我同意。”傅承砚几乎是立刻回答,这是他能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一个能与她产生公开联系的机会。
然而,苏晚卿却缓缓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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