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苍老而恭敬的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穿透电流,精准地击中了会议室里那根名为“静默”的弦。
苏晚卿缓缓直起身,那枚险些与傅承砚指尖相触的黄铜钥匙,此刻正静静躺在她摊开的掌心,冰冷的金属仿佛还残留着他指尖滚烫的惊悸。
“知道了,刘叔,我马上过去。”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挂断电话,她没有看任何人,只将那把钥匙重新放回了傅承砚面前的桌上,动作轻得像是在安放一片落叶。
“会议暂停。傅先生,你的权限,等你配得上的时候,再来拿。”
话音落,她已转身,带着一身清寒,毫不留恋地走出了这间因她一句话而陷入死寂的会议室。
苏家祖宅坐落在城市边缘的旧区,青瓦白墙,被一圈高大的香樟树环抱着,隔绝了外界的喧嚣。
看管人刘叔早已等在门口,他引着苏晚卿穿过长满青苔的庭院,来到二楼的书房。
那是一个常年不见光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旧书和尘埃的味道。
暗格藏在祖父最爱的那张花梨木书桌下,极其隐蔽。
刘叔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长条形的木盒,盒身上雕着繁复的云纹,已经磨损得看不清原来的颜色。
“老先生生前最宝贝这个书房,从不让人碰。我们也是前几天接到文物部门的通知,要对故居进行数字化归档,用探测仪才扫出来的。”
苏晚卿接过木盒,入手沉甸甸的。
打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卷老旧的蜡筒,标签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依稀能辨认出“茶山采风·口述史·199X”的字样。
她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晚清茶研院里有修复古董录音的设备。
当晚,她独自一人待在隔音效果最好的声学实验室里,将那卷脆弱的蜡筒安置在播放器上。
随着机器启动,一阵“滋啦”作响的电流声后,一个带着浓重地方口音的男声断断续续地传了出来,讲述着上世纪九十年代茶山的历史变迁。
苏晚卿静静地听着,这些都是她早已烂熟于心的家族故事。
她正准备关闭设备,一段熟悉的旋律却毫无预兆地闯入耳朵。
是《茉莉花》。
一个温柔的女声在哼唱,那是她母亲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稚嫩的童音响起,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妈妈,我也要学泡茶。”
是她自己!
苏-晚-卿-的-身-体-猛-然-僵-住-,-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
那是她五岁时,母亲第一次教她识茶的场景。
她以为这段记忆早已随着母亲的离世而模糊,没想到竟被以这种方式完整地封存了下来。
眼眶瞬间温热,她下意识地伸手去触摸冰冷的机器,像是在触摸那段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就在这时,在母亲歌声的间隙,在背景嘈杂的风声和虫鸣之中,一声极轻、极压抑的叹息,如同鬼魅般钻入了她的耳膜。
那叹息声短促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带着一种熟悉到让她骨髓都为之颤栗的呼吸节奏。
是傅承砚。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剜进她的心脏。
怎么可能?
二十多年前,他怎么会出现在自家的茶园里?
她强压下心头的狂澜,将那段音频反复播放、放大。
没错,就是那种屏息的方式,那种胸腔因极力压抑情绪而产生的独特共鸣——与昨夜他在桥上,听到她那句话后,身体瞬间僵直时发出的细微声响,一模一样!
一种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攀升。
她没有声张,而是不动声色地将这段录音截取下来,加密后传送给了国内最顶尖的声纹鉴定机构,要求只有一个:剥离所有环境音,还原副声道捕捉到的全部人体生物声谱。
等待结果的三天里,她拨通了林工的电话。
“林总指挥,我想请你帮我查一份旧档案。”她的声音冷静得可怕,“二十年前,参与我们云栖茶山初期地质勘测工程的实习生名单,特别是海外交换生。”
林工虽有疑虑,但还是立刻去办了。
半小时后,他回了电话,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苏老师,所有登记在册的名单里,都没有傅承砚这个人。不过……倒确实有一个来自海外的交换生,化名叫‘陈砚’,参与了为期三个月的地质采样工作。”
陈砚。
承砚。
苏晚卿握着手机的手指,一寸寸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骇人的青白。
她想起傅承砚曾经在某次商业晚宴上,轻描淡写地提过一句,他少年时曾在华夏有过一段短暂的留学经历,却从未言明具体在何处。
原来,他早已来过。
像一个潜伏在暗影里的猎手,窥视着她整个童年。
三天后,加密邮件抵达。
报告很长,数据繁复,但结论却清晰得令人窒息:
“……经比对,目标音频中的呼吸频率、心跳谐波、胸腔共鸣模式,以及微弱的衣料摩擦声(判断为尼龙冲锋衣材质),与参考样本‘傅承砚’的生物声纹数据,匹配度高达99.7%。”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