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风并非幻觉。
当车队艰难地绕过最后一道嶙峋的山脊,所有人的瞳孔,都在瞬间被眼前匪夷所思的景象撑满了。
那是一片悬浮于苍穹之上的孤岛。
一片巨大的、平坦如镜的空中台地,被三千米海拔的云海托举着。
四周是万丈深渊,刀削斧劈般的绝壁隔绝了与尘世的一切连接,唯有苍鹰能够飞渡。
台地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宛如墨绿丝绒的植被,无数不知名的茶树,正迎着稀薄的空气,绽放出亿万朵细碎的、泛着莹润光泽的小花。
那股仿佛煮沸了整个春天的浓郁茶香,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的。
“云顶茶园……”林工喃喃自语,这位见惯了鬼斧神工的基建工程师,此刻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失语,“传说居然是真的……”
这里是烬归堂古籍中记载的终极圣地,一个只存在于口耳相传中的地方。
苏晚卿下了车,赤足踩上那片柔软如茵的土地。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那混合着上千种茶香的空气,清冷的面容上,终于浮现出一丝近乎圆满的宁静。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被打破。
林工带着几名地质队员,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初步勘测,他拿着报告冲到苏晚卿面前,脸色凝重到极点:“苏老师,不能在这里停留!台面下方是空的!这是一个巨大的喀斯特溶洞结构,我们脚下的岩层厚度极不稳定,随时可能整体崩塌!”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意味着,他们正站在一个悬于万丈高空的巨大陷阱之上。
“撤离!立刻撤离!”队伍里的安全顾问立刻吼道。
苏晚卿却缓缓睁开眼,目光扫过这片美得令人窒息却又致命的空中花园,语气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不。”她只说了一个字。
众人愕然。
“最终的仪式,就在这里举行。”她看向林工,眼神坚定不移,“烬归堂的终点,本就不该是安稳之地。”
那一刻,再无人反驳。
她身上那股宗师的气度,足以压下所有的恐慌与质疑。
苏晚卿从行囊中取出七枚“烬→生”乌木茶牌,在台地中央,将它们投入随行的便携式炭炉中。
木牌在烈火中蜷曲、碳化,最终化为一捧漆黑的灰烬。
她将这捧灰烬,亲手混入早已备好的特制泥浆之中。
她要在这片随时可能坠落的云顶之上,浇筑一块无字的碑基。
最危险的环节,是如何将沉重的设备和材料从对面的崖壁运送过来。
唯一的办法,是架设一条横跨深渊的运输索道。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傅承砚。
他一言不发,主动站了出来,承担下这项九死一生的任务。
他设计的方案堪称疯狂——“双锚平衡系统”。
他要在自己身上系上主钢索,以自身体重作为移动配重,亲自攀到百米高空,将索道固定在崖壁的另一端。
狂风在耳边呼啸,脚下是深不见底的云海。
傅承砚就像一只敏捷的猎豹,在垂直的岩壁上快速移动。
就在他即将抵达预定锚点时,意外发生了!
“砰——!”
一声刺耳的金属断裂声响彻云霄!
他脚下借力的一根辅助钢索,因不堪岩石摩擦,竟瞬间绷断!
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被巨大的惯性猛地甩向旁边的崖壁!
“傅总!”沈知节的惊呼卡在喉咙里,脸上一片煞白。
千钧一发之际!
傅承砚在空中强行扭转身体,左手闪电般拔出腰间的军用匕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刺入岩壁的缝隙之中!
“嗤啦——”
刀尖与岩石摩擦出刺目的火花,他下坠的身形在距离坚硬岩壁不到半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还未等众人松一口气,他已经借着匕首的支撑点,腰腹猛然发力,如钟摆般反荡而回,精准地抓住了索道的另一端,完成了最后的连接!
当他顺着绳索滑落地面时,左腿已呈现出不正常的弯曲。
落地瞬间,骨头碎裂的闷响清晰可闻。
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痛,只是就地跪坐下来,拿出图纸和笔,用骨头碎裂的剧痛,换取逻辑的绝对冷静,在地面上飞速完成了所有力学测算图的最后校对。
苏晚卿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她的目光没有落在他惨白的脸上,而是落在了那张画满复杂数据的图纸上。
图纸的右下角,有一行用铅笔写下的、极轻极小的字。
若不仔细看,几乎会被忽略。
“若台塌了,请先撤所有人。”
苏晚卿的指尖在那行字上空停顿了片刻,终于,她抬起头,看向他那双因剧痛而布满血丝,却依旧固执地望着她的眼睛。
她从怀中取出一瓶高强度止痛药,没有递给任何人,而是亲自拧开瓶盖,倒出两粒,递到他的唇边。
他没有丝毫犹豫,张口,将药片和她指尖残留的冰凉,一同吞下。
碑基浇筑当日,天公不作美,毫无征兆地降下瓢泼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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