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新辟的茶园,在一场缠绵的春雨中洗去尘嚣,显露出近乎透明的绿。
消息,像被雨打湿的蒲公英种子,无声无息却又精准地飘向了六个地方。
苏晚卿要重启她尘封十年的私人茶会。
“归行茶席”——这是茶会的名字,带着某种终结与起始的宿命感。
六封素白信笺,不具名,不署款,仅以最传统的方式,由专人亲手递送。
收件人——沈知节、温嫕、阿墨、林工,以及另外两位与傅承砚过往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故人——他们打开信封时,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张看似无字的宣纸。
然而,当指尖的温度触及纸面,一行娟秀的小字便如水墨入水,缓缓洇开:
“来见证,不必言语。”
茶会当日,暴雨如注,墨色天穹被撕裂出道道惨白电光,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为这场仪式蓄势。
新园的茶室“见山”,内里却不见山,只见一方枯山水庭院,白砂被梳理成层层叠叠的波浪,正中央立着一块青黑色的孤石。
室内,一席长长的茶席沿窗而设,窗外是风雨如晦。
宾客们陆续抵达,褪去一身湿气,沉默地在各自的名牌前落座。
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实:主位空着。
那本该是茶席主人的位置,此刻却只静静摆着一只温润如玉的素面小盏,空空如也,静待着什么。
不,不是完全的空。
细看之下,那盏中不知何时已蓄了浅浅一层清水,水面并非静止,而是泛起一圈圈极其微弱的涟漪,不因风动,不因人扰,那节奏沉稳而规律,像极了一颗正在跳动的心脏。
沈知节是最后一个到的,他怀里抱着一个特制的恒温保温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一踏入茶室,箱中那几株被他视若珍宝、用以研制新药的珍稀药苗,竟像是受到了某种无声的召唤,原本蜷曲的花苞齐刷刷地转向了那个空置的主位。
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那些花瓣无风自动,缓缓舒展开来,呈现出一种近乎虔诚的迎接姿态。
沈知节将保温箱轻轻放在自己身侧,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微型环境监测仪。
屏幕上,代表植物蒸腾速率的曲线正在发生不可思议的变化,它的波动频率,竟在短短几秒内,与他数据库中记录的苏晚卿深度冥想时的呼吸频率,达到了完美的同步。
共生。
这两个字在他脑海中炸开。
茶会开始一刻钟后,所有人都只是静坐,听雨,观心。
仪器却在此时自动记录下一段极其微弱的空气振动波。
沈知节戴上耳机,将波形文件进行降噪、转换。
电流音褪去,一个低沉熟悉、带着无限温柔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声音轻得仿佛一个幻觉:
“她今天穿了那件蓝衫。”
沈知节的身体猛地一僵,他抬眼看向茶席尽头的苏晚卿。
她今日确实穿了一件天水碧色的茶人服,素雅清冷,衬得她眉眼如画。
他默默地关闭了录音功能,取下耳机,然后起身,将那几株盛放的药苗从保温箱中取出,连同花盆,轻轻摆放在了主位那张空椅之前。
他没有说话,但这个动作,已是最高的敬意。
阿墨自落座后,目光便一直锁定在主位那只素盏上。
那只盏,正是他用傅家祖祠的炭灰与“引魂釉”秘方,在幽蓝鬼火中烧了三日三夜而成。
他将它送来,苏晚卿便将它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
他伸手去取面前的茶则,准备为自己布一道静心茶,或许是心神激荡,手腕一抖,那片精致的竹制茶则竟脱手滑落。
就在它即将与地面碰撞的瞬间,异变陡生!
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淡蓝色虚影在半空中一闪而过,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凭空出现,在那茶则下轻轻一托。
“叮。”
茶则并没有摔在地上,而是在半空中诡异地停顿了零点五秒,卸去了所有力道,才轻飘飘地落在阿墨的膝前。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阿墨的呼吸骤然停止,他猛地抬头,死死盯住那片虚空,眼中爆发出狂喜与释然交织的光芒。
他懂了,先生,真的回来了。
他缓缓起身,双手捧起自己带来的那只一模一样的素盏,走到主位前,与那只正在“心跳”的素盏并排放在一起。
然后,他退后一步,深深鞠躬,声音嘶哑却无比清晰:
“这一杯,不是祭奠,是团圆。”
与此同时,茶园之外,负责整个园区安保系统的林工,正双眼通红地盯着监控主屏幕。
外面暴雨滂沱,能见度极低。
然而,就在子时到来的那一刹那,园区内上百个智能感应灯,违反了所有预设的节能程序,竟在同一时间齐齐亮起!
更诡异的是,它们的光线并未四散,而是像被一只无形巨手精准操控,自动调整角度,从四面八方聚焦于“见山”茶室的屋顶。
光束交汇,最终在茶席正上方,形成了一个直径恰好三米的圣洁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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