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片与世隔绝的废墟,成了苏晚卿的道场。
日升月落,七日转瞬即逝。
她每日的生活简单到了极致。
清晨,在山谷鸟鸣中醒来,于屋檐下接引最新鲜的雨露或晨霜。
回到屋内,点燃炭炉,将那只素色陶罐架上,静静地煮水。
整个过程,她一言不发,神情无悲无喜,仿佛在进行一场持续了千百年的古老仪式。
桌子对面,那个空着的茶杯,她每日都会擦拭干净,推至原位。
那里,曾是傅承砚无数次缺席的位置。
如今,她要用这片虚无,来丈量他存在的痕迹。
第七日清晨,天光微熹。
炭火无声,水汽再次氤氲满室,在冰冷的窗玻璃上凝成一片迷蒙的白。
当陶罐中发出松涛般的低吟,水沸了。
苏晚卿如常起身,准备熄火。
眼角余光无意间扫过对面那只空杯,她的动作倏然一顿。
杯内光洁的白瓷壁上,竟凝出了一圈极淡极淡的指痕。
那痕迹虚无缥缈,仿佛只是水汽凝结的巧合,可它的位置,却精准得令人心悸——恰好是男人握杯时,拇指会落下的地方。
宽厚,有力,带着不容置喙的占有欲。
苏晚-卿的心,第一次在这七天里,漏跳了一拍。
她没有去触碰,甚至没有多看一眼,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熄了火,将沸水弃置,收拾好茶具,转身走出了气象站。
她只是在山间多走了一个时辰。
当晚,她没有再煮清水。
她从行囊深处,取出了一个精致的紫砂小壶,那是傅承砚生前惯用的器物。
又拿出一小包茶叶,是她亲手炒制的“冷香雪”。
此茶性至寒,如雪山顶上的一捧新雪,清冽彻骨。
从前傅承砚总嫌这茶太凉,伤胃,从不肯多喝。
苏晚卿熟练地温壶、投茶、冲泡。
紫砂壶在滚水的浸润下,色泽愈发深沉温润。
很快,一股冷冽的幽香便弥漫开来。
她将第一道茶汤,缓缓注入对面那只空杯中,直至七分满。
茶汤清澈,映着窗外冷寂的星光。
她终于抬起眼,看向那片空无一人的座位,声音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傅承砚,这茶你从前说太凉。现在,你敢不敢喝一口?”
一夜无话。
次日清晨,苏晚卿醒来时,天还未亮。
她没有开灯,径直走到桌前。
那杯“冷香雪”静静地放在那里,茶汤早已凉透。
然而,在杯底,却多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液体,像是彻夜未曾蒸发的茶露。
苏晚卿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微型检测针管,小心翼翼地吸取了那一滴液体。
分析结果在便携设备上显示出来时,她的指尖微微颤抖。
成分与壶中茶汤完全一致。
但多了一丝微量到几乎无法捕捉的残留——松脂与沉水香的混合气息。
那是他最常用的熏香,是他身上独有的味道,是曾萦绕在她梦魇中,又让她在无数个夜里疯狂思念的味道。
他真的……“喝”了。
用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回应了她的挑衅。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的京市。
沈知节看着温室里发生的奇迹,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那些从南极带回来的,由苏晚-卿亲手种下的蓝色药苗,正以一种违背所有植物学常识的方式生长着。
每日午夜十二点整,所有植株都会像被无形的手拨动,齐刷刷地朝着东南方向,精准偏移十五度。
而清晨六点,又会准时归位。
更诡异的是,它们叶片表面凝结的露珠,在显微镜下,竟然排列成一个个极微小的符号。
沈知节花费了数日,将这些符号记录、连缀、破译。
当最后一张图谱完成时,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那竟是苏晚-卿那本遗失的《茶疗手记》第三卷中,最核心的段落——关于“以意养根,以念续脉”的理论雏形。
那是她最大胆的设想,试图用精神力影响物质,却因无法证实而被迫放弃。
现在,这些植物,正在为她证实!
沈知节立刻调出苏晚卿近期的行程,发现药苗偏移的东南方向,正是她如今所在的皖南!
他在实验日志上,用颤抖的笔迹写下一行结论:“植物记忆并非被动存储,它能够被某种持续性的、高强度的情感场激活并改写。场源……疑似傅承砚。”
他深吸一口气,将这段匪夷所思的数据和自己的推论,加密上传至“百园共生”的云端数据库,并将文件郑重命名为:“父亲模式·更新包v2.0”。
傅家祖地,烬归堂。
阿墨正在清点即将迁走的物品清单。
当他拿起那只祖传的火种匣时,指尖触碰到一丝不寻常的刻痕。
他翻转匣底,在灯下仔细辨认,一行被岁月磨损得几乎无法看清的小字映入眼帘:“火不灭,人不散。”
阿墨的心猛地一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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