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股自西南而来的暖风,拂过苏晚卿的发梢,像一句无声的耳语。
它不止带来了遥远土地的湿润,更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确定感。
她知道,她该回去了。
不是回到任何一个有形的家,而是回到他们共同事业的起点——那座位于西南山区的“移动茶舱”总部。
一周后,苏晚卿重返故地。
这里比她离开时更显生机,兰草的清香与草木的芬芳交织,几乎要将整座山谷浸透。
她缓步走过熟悉的廊道,目光最终落在了建筑西侧。
那里,有一扇巨大的铁门,门上锈迹斑驳,与周围焕然一新的景象格格不入。
“苏老师,您回来了。”阿墨的得力助手小陈迎上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解释道,“那是最早的设备存放室,后来设备都升级换代了,这里就封存了,钥匙早就找不到了,快十年没人进去过。”
苏晚卿点了点头,本无意探究。
然而,第二天清晨,她路过时,脚步却蓦地一顿。
只见那扇紧闭的铁门门缝底下,竟洇开了一圈浅褐色的湿痕,在晨曦中尚未干透。
那形状,像极了有人不慎泼洒了茶水后留下的渍迹。
更让她心头一跳的是,空气中飘散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不是兰香,而是独属于听松桥旧址,“松风涧”那片老松林的松脂香。
她没有作声。
第三天,第四天,同样的时间,同样的位置,那圈茶渍般的湿痕都会准时出现,又在日出后悄然蒸发。
仿佛一个沉默而固执的邀约。
夏至前一夜,子时。万籁俱寂,唯有虫鸣。
苏晚卿没有入睡。她守在廊下,目光紧锁着那扇神秘的铁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就在她以为今夜不会再有异样时,一阵极其细微的声响,穿透夜的静谧,传入她耳中。
叩、叩、叩。
三下,不轻不重,像是有人用指节在门板内侧,进行着一场无人知晓的叩问。
换做从前,她或许会惊,会惧,会逃。
但现在,她心中只有一片澄澈的平静。
她没有呼喊,亦没有退却,只是转身回到茶室,取来一壶刚刚煎好的“安神引”。
汤剂温热,白瓷壶身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她缓步走到铁门前,将那壶茶轻轻放在门边的石阶上,仿佛只是为一位夜归的旅人,备下的一盏寻常茶水。
做完这一切,她转身离去,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天光乍破。
当苏晚卿再次来到西侧长廊时,呼吸陡然一滞。
那扇紧锁了近十年的厚重铁门,竟自动开启了一道约莫一寸宽的缝隙。
阳光从缝隙中透入,照亮一束飞舞的尘埃。
门后,幽深,静谧,不见任何人影。
她缓缓蹲下身,目光落在地面。
昨日她留下的那圈湿痕,此刻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蜿蜒成两个清晰的字迹。
笔锋瘦硬,风骨凛然,是她刻进骨血里的熟悉。
承砚。
当第一缕真正的朝阳越过山脊,直射在字迹上,那湿痕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蒸发,在光与热中消散得无影无踪。
如泪尽而止。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北疆儿童康复中心,沈知节正对着一份病历陷入沉思。
他接诊了一个七岁的失语症少年,入院七天,不与任何人交流,眼神空洞,仿佛灵魂被锁在一个封闭的壳里。
就在昨夜,他值班时,少年突然在午夜时分起身,梦游般走向病房里那台小小的草药炉。
他拿起长柄药勺,开始缓缓搅动里面的汤剂。
沈知节本欲阻止,动作却猛然僵住。
少年搅动的手法,那种手腕的微妙角度,顺时针三圈、逆时针一圈的独特韵律,精准得如同复刻——那是傅承砚惯常的、用以最大限度激发药性的手法!
他没有出声,只在暗中默默记录。
此后每夜,少年都会重复此举。
而病房里其他患儿的睡眠质量,竟随之肉眼可见地提升。
第三夜,沈知...节藏身在屏风后,只留一道缝隙观察。
炉火的橘光,将少年的影子投射在雪白的墙壁上。
忽然,沈知节瞳孔骤缩。
墙上,不知何时,竟多出了一个影子!
一个高大、挺拔的影子,无声无息地笼罩在少年瘦小的身影之后。
那高大的影子微微俯身,伸出手,覆盖在少年握着药勺的手上,两个影子就此重叠,共同持勺搅动,动作和谐如一,如同父子同工。
沈知节屏住呼吸,悄然退出病房。
次日,他将这份特殊的病例命名为《无师自通》,郑重地收入了新一期的青年医师培训教材。
烬归堂,祠堂后山。
阿墨接到林业局的紧急通报,心头一沉。
报告称,祠堂后那棵被视为傅家根脉的百年主梅树,根部出现异常的巨大裂缝,疑似遭遇罕见的毁灭性病害。
他亲自带人赶赴现场。拨开丛生的杂草,那道狰狞的裂口触目惊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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