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带着宿命般的牵引力,在她心湖投下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半月后,西北边陲,风沙几乎要将天与地都染成同一种土黄色。
一所名为“兰芽”的小学,就建在这片贫瘠得近乎悲壮的土地上。
这里是“茶语课”计划最偏远的试点,也是苏晚卿此行的目的地。
她没有以“苏宗师”的身份前来,只说自己是来支教的志愿者。
白日里,她教孩子们识字、辨茶,用最简单的白瓷盖碗,泡出一杯杯能驱散风沙燥热的甘泉。
孩子们敬她,也亲近她,喜欢围着她,听她讲山外面的故事。
这夜,毫无预兆,狂风卷着暴雨倾盆而下,像要把这脆弱的校舍从大地上撕扯下来。
“啪!”
老化的电路不堪重负,应声跳闸。
教室瞬间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风声在窗外凄厉地哭嚎,雨点疯狂地敲打着铁皮屋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呜……我怕……”
“妈妈……”
孩子们的惊呼和啜泣声在黑暗中此起彼伏,恐慌如瘟疫般蔓延。
苏晚卿正要起身安抚,声音却被一声惊雷堵在了喉咙里。
就在这极致的黑暗与混乱中,讲台角落,那盏不知被遗忘了多少年的老旧煤油灯,毫无征兆地,“噗”的一声,自己亮了。
没有谁去点燃它,没有火柴,更没有打火机。
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凭空从灯芯上生出,静静燃烧,稳定而明亮,将整个教室映照得如同深海梦境。
那光芒温柔,不带一丝燥热,瞬间压过了窗外电闪雷鸣的狰狞。
孩子们被这奇景惊得忘了哭泣,一双双泪汪汪的眼睛,好奇地望着那抹幽蓝。
苏晚卿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那幽蓝的灯火,不偏不倚,正好打在讲台后方斑驳的墙壁上。
墙上挂着一幅早已褪色的水彩画,是上一任支教老师留下的。
画中,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年轻女孩,坐在断桥残桩之畔,正垂眸煎茶。
她的侧影清冷,眉眼间却含着一缕化不开的温柔执念。
远方,是连绵的青山,近处,是潺潺的流水。
那是十八岁的苏晚卿,在听松桥畔。
是她记忆里,爱意最汹涌也最卑微的模样。
他竟以这种方式,在这风雨飘摇的异乡,为她点亮了一盏无人看管的灯,照见了她的过去。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楚与暖意交织,几乎让她落下泪来。
但她终究只是缓缓吸了一口气,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
她对着孩子们,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声音清澈而镇定:“别怕,这是山神爷爷派来守护我们的‘安夜灯’。只要我们乖乖的,它就会一直亮着。”
她不动声色地走回自己的座位,从行囊中取出随身的茶具,就在那幽蓝的灯火下,引导着孩子们围坐一圈。
“我们来泡一壶‘安夜引’吧,喝了它,心就静了,风雨也就不那么吓人了。”
她动作从容,注水、温杯、投茶。
每一个步骤都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仿佛在与窗外的风雨对话。
孩子们被她的镇定所感染,渐渐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茶叶在水中舒展。
当最后一道工序完成,茶汤倾入每一个孩子的小杯中,满室茶香氤氲。
也就在这一瞬,那盏煤油灯的幽蓝火焰,仿佛完成了使命般,倏然一跳,悄无声息地熄灭了。
几乎是同一时刻,窗外狂暴的风雨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中,只有校舍外那片新开垦的兰田里,传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沙沙”声,像是无数片叶子在舒展身体,又像是……一阵温柔的掌声。
北疆,新建成的“根系计划”医疗救助站,夜色如墨。
沈知节看着药炉的定时器,眉头紧锁。
指针早已越过凌晨两点的熄火刻度,可炉膛下的指示灯却依旧亮着,显示还在持续加热。
这批汤剂是给重症监护室一个先天心肺功能不全的患儿准备的,剂量和火候都必须精准到极致。
“出故障了?”他嘀咕一句,快步走向隔离的药房。
推开门的瞬间,他愣住了。
炉膛内的特制木炭早已燃尽,没有一丝火星,可那巨大的紫铜药炉,却依旧“咕嘟咕嘟”地微沸着。
最诡异的是,升腾而起的浓郁蒸汽,在冰冷的墙壁上投下了一个模糊却异常清晰的人影。
那背影挺拔如松,右手仿佛握着一把长柄药勺,正以一种极其缓慢而精准的节奏,在炉内轻轻搅动。
那个动作……沈知节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傅承砚独有的手法,为了防止药材粘底,又能最大程度地激发出药性,他曾对着沸汤练习了上万次。
沈知节没有出声,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像一个旁观者,看着那个由蒸汽构成的虚影,一丝不苟地完成着最后的工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